第6章
6.
裴云崢站在我的寢殿門口,卻遲遲不敢進去。
他突然想起了與我初見的那一幕。
我一身素白喪服,站在皇后宮門前,怔怔地望著比我人還高的門檻,使盡力氣也爬不過去,急得原地掉眼淚。
突然,腦袋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
海棠樹上,小小的裴云崢高仰著下巴看我:「哭什么」
他一動,大抔大抔的海棠砸在我的腦門上。
我哭聲更大了:「我進不去。」
他不屑地嗤笑一聲,一躍而下,蹲在我身前:「孤背你上去。」
那一日,爹娘的靈柩下葬,我在他背后哭得一塌糊涂。
后來,我毅然決然為了他成為佛女,順理成章嫁入東宮。
他立誓今生只有我一個正妻,無妾室,無外腹子。
成婚九年,他身邊不是沒有過鶯鶯燕燕。
可他一眼就瞧出那些人滿心算計,不用我開口問,他很快就拋諸腦后。
「阿竹,外頭的女子都無法與你相比。」他虔誠道。
畢竟那些人沒有為了他清心欲、甚至自焚為他辨清白。
裴云崢欠我的恩情,一世也還不清。
后來,他身邊侍寢的女子愈發(fā)多了起來。
那些女子大多與我有幾分相似。
我不主動問,裴云崢也會及時將她們處理干凈。
直到,方梨的出現(xiàn)。
她實在是太像年少時的我了。
踏入寢殿,卻發(fā)現(xiàn)床榻上空空如也。
裴云崢一下子慌了,隨手抓住過往的宮人問:「太子妃呢!剛才有誰來過!」
宮人哆哆嗦嗦地回話:「是,是國師大人,將太子妃帶去佛堂了。」
他跌跌撞撞地往佛堂奔去。
正好看見國師將我的尸身放在香案上,白布蒙身,供奉香燭紙錢。
裴云崢紅著眼沖上去將白布扯下,卻被國師攔住。
「殿下,逝者已逝,魂魄卻停留在府上久久不散,如何能入輪回」
裴云崢猛地甩開他的手,根本不信這番話:
「孤甫一出世你就斷言孤活不到冠禮,如今冠禮在即,孤還不是活的好好的!你還蒙騙阿竹去做佛女,這一筆筆賬孤還未同你清算!」
國師不怒反笑:「殿下的命數(shù),是沈淮竹日日念經(jīng)祈福為你求來的,如今她卻因你而死,這改命之舉自然是作廢,三月后冠禮,殿下必將暴斃身亡。」
若是換做平時,有人敢對儲君說這番大逆不道的話,早就被他拉下去砍頭。
可裴云崢卻信了。
「國師若真的道行深厚,能否讓我再見她一面」
什么太子之位,什么權(quán)勢,什么榮華富貴嬌妻美妾,他統(tǒng)統(tǒng)都不要了。
他只要再見我一面。
國師嘆息著搖頭:
「人若欠鬼良多,不還不如輪回,殿下在她身上造了這么多罪孽,她如何能入輪轉(zhuǎn)臺」
裴云崢一下子面上血色盡失。
「孤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