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大婚前一日，我獨自去了攝政王府。
謝允不在，下人們見了我也唯唯諾諾地，不敢通風報信。
我瞧著滿院子紅縵高懸，情不自禁伸手撫摸。
驀地想起當年，王府剛建成時，謝允拉著我的手在門庭下叩頭。
他指著空蕩蕩的花廳：「待你我成婚那日，定是紅彤彤的門庭，賓客滿座，所有人都會見證：你，裴灼瑾，要成為我謝允的妻?！?/p>
我笑著環抱雙臂，高高仰著頭：「那可不行，我可是長公主，你是我的駙馬，你得給我叩頭。」
謝允立馬就叩下去去，高聲道：「遵命！娘子！」
我粲然一笑，也給他叩頭：「那我們相互叩頭?！?/p>
......
我的身子愈發不行了。
光是站這一會，就虛弱得昏過去。
府醫連忙給我診脈，驚得滿頭虛汗，手忙腳亂地差人去給謝允通風報信。
誰信禍害朝綱的長公主，竟然只剩一具搖搖欲墜的殘軀
我醒來時，小廝已經在出府報信的路上。
我掃視一圈，微笑著道：「今兒若是有一人走漏消息，就見不到明日你們主子大婚了?！?/p>
府醫被嚇得快馬加鞭去攔截消息。
是以謝允前腳剛聽見自家小廝通報長公主出了大事，后腳就見到府醫趕了過來。
一邊擦著汗一邊解釋，長公主近日吃壞了東西，精神不濟。
他沉默了片刻。
忽然，身側的沈蕓扯了扯他的衣袖：「王爺，再不走就趕不上放花燈了?！?/p>
謝允斂了神情，轉身朝她走去。
「你也太過心急?！顾χ瘟斯嗡谋羌狻?/p>
沒聽見，身后的府醫長長地嘆了口氣。
攝政王府的炮竹聲響起時，我坐在南下的馬車上，數落著身側的青衣婢女們。
「你說說你們，一個個沉魚落雁，正是花樣年華，明明給了銀子遣散你們回家，放著外頭得臉的世家大娘子不做，非跟著我下江南做甚！」
小美人們一個個哭得泣不成聲。
長公主府的青衣婢女其實已經遣散了大半，只剩下這幾個聽不進話的，非要跟著我。
「殿下在何處，我們就在何處！」
「殿下不能拋下我們！」
「我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
吵得我腦仁兒疼，只好作罷。
隨她們去吧。
到江南的頭一件事，是尋我母妃的墓。
她是個嬌縱跋扈的世家貴女，在后宮里爭斗了小半輩子，蹉跎得兩鬢斑白，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先皇后的替身。
至此立誓，生不與父皇同眠，死不與他同穴，不入皇陵，不必設碑，找個清凈的無人之地埋葬了便是。
我和青衣婢女們翻越了小半座山，累得氣喘吁吁。
我在母妃的墓旁挖了個略小一點的土坑。
兩個墳包緊緊依偎在一起，一大一小。
生前母妃陪我的時間不多，死后總歸能好好在一處了。
我帶了她最愛的荔枝釀，灑在墓前。
「娘，你的墳真是太難找了，也不能怨我這么些年沒來祭拜你?！?/p>
「下面的日子好過嗎也不知道陪葬些金銀首飾，你說的呀，女子不論在何地都要打扮得明艷動人?！?/p>
「你有沒有遇見父皇呀，若是見到了，切莫給他好臉色！」
「你再等等我，我馬上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