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和奶奶還有媽媽被帶到警局做筆錄。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弟弟還躺在床上。
奶奶過去叫的時候。
人已經斷了氣。
媽媽傻了。
抱著人就往醫院沖。
醫生宣告無力回天的時候。
兩個人直接趴在冰冷的尸體旁邊哭。
然而，媽媽不知道的是。
奶奶給弟弟煮的一大鍋糖水里。
攙著爸爸的酒。
而弟弟怕我會跟他搶。
全都喝了。
我當然也懂得給自己偷偷留了一碗。
只不過那一碗，是特意送給鄰居王嬸的。
據說村里這一次死了不少人。
因為牽扯到性命。
奶奶和媽媽當場被抓了去。
后面奶奶診斷出先兆癡呆癥，提前放了出來。
只有媽媽一個人被判了十幾年。
警察帶走她的那天。
連弟弟的葬禮都沒趕上。
短短幾天，家里接連沒了三個男人。
村里給了一大筆撫恤金。
奶奶大發慈悲。
讓我重新上了學。
只不過明眼人都知道。
她這是怕我早早嫁了人，沒辦法給自己養老。
每天放了學，我都要回家打掃收拾。
家里沒了人氣。
沒人跟她講話。
奶奶的癡呆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她以為爸爸和爺爺帶著一家人去城里過好日子了。
把自己一個人留在村里。
總是對著空氣罵很難聽的話。
再后來的時候，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來。
有時候對著我喊爸爸的名字。
有時候又把我當成媽媽。
罵我為什么不去田里干活。
我跟奶奶說。
自己是龍兒。
是她疼了八年的親孫子。
現在長大了，可以照顧她老人家了。
姥姥枯黃的眼睛里，突然擠出一絲亮光。
她轉身把自己這些年的錢全部給了我。
嘴里不停念叨著：
龍兒好，好龍兒。拿著這些錢，給自己買糖吃。
奶奶老了，走不動了，不能帶你出去了。
而我望著花花的票子。
怎么會忍心怪罪她老人家呢。
當初弟弟在的時候。
這種天大的好事。
可從來沒有輪到過我。
除了爸爸，奶奶藏下的那些錢。
每次都像防賊一樣防著我和媽媽。
謝謝奶奶。
這一次，我接過奶奶遞來的錢。
厚厚一沓，散發著重重的霉味。
這幾年的學費有了。
但是還遠遠不夠。
我思忖著。
奶奶就轉身去了廚房。
把已經長毛的大米塞進了鍋。
煮出來一碗又一碗。
這么好的東西怎么能輪得上我。
上一世，我就是在家多吃一口饅頭。
奶奶都會拿著掃把沒輕沒重地打過來。
還口口聲聲說饅頭就算喂雞也不能給我。
雞吃了還能多長出兩塊肉。
我吃了只會長沒用的賤骨頭。
這一次，我捧著奶奶的臉。
笑瞇瞇地說：
奶奶，你看清楚，我是招娣呀。
弟弟和爸爸都餓著肚子，這么好的米飯怎么舍得給我呢。
語音未落，奶奶的臉上果然蒙上了一層嫌棄。
她當即打掉了我的手。
把所有的飯重新端回了廚房。
我站在身后，笑著嘟囔。
吃吧，多吃點。
一家人吃飽了，才能整整齊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