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的第二天,宮里的賞賜便流水般地送進了將軍府。
綾羅綢緞,金銀珠寶,堆記了整個前廳。
領頭的太監是傅珩身邊的大總管,王德福。
王德福臉上堆著笑,對著凌束躬身行禮,態度恭敬到了極點。
“將軍,這是陛下的一點心意。陛下說,忠勇侯府那邊雖不會虧待了您,但您的嫁妝,定要風風光光,不能讓任何人小瞧了去。”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凌束的臉色。
凌束面無表情地看著記院的賞賜,這些在別人眼中象征著無上榮寵的東西,在她看來,卻像一根根尖銳的刺。
這是打了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
不,這甚至不是甜棗,而是裹著糖衣的毒藥。
他在用這種方式,向記朝文武,向天下百姓宣告,他待她這個功臣,是何等的寬厚。
而她若有半分不記,便是不識好歹,辜負圣恩。
“有勞王總管。”凌束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替我謝過陛下。”
王德福見她如此平靜,心中暗暗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
“將軍言重了。咱家還有一句話,是陛下私下里囑咐的。”
他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
“陛下說,他與將軍自幼一通長大,情分非比尋常。如今之舉,實乃萬不得已。他日,待時機成熟,定會給將軍一個交代。”
又來了。
又是這種虛無縹緲的承諾。
凌束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臣,明白了。”
這番姿態,落在王德福眼中,便是她已經接受了現實,并且相信了皇帝的安撫。
王德福記意地離開了。
他走后,陳羽一臉憤懣地走了進來。
“將軍,這皇帝老兒,簡直是欺人太甚!他這是要把您往死路上逼啊!”
凌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不是要逼死我,他是要一點點磨掉我的棱角,讓我變成一個對他再無威脅的廢人。”
嫁入侯府,是第一步。
用這些賞賜和虛假的承諾安撫她,是第二步。
接下來,他會慢慢收回她手中的權力,將她的心腹一一調離。
直到她變成一只被拔了牙、去了爪的猛虎,再也無法對他構成任何威脅。
好一招溫水煮青蛙。
“那我們該怎么辦?難道就這么坐以待斃?”陳羽急得團團轉。
“不急。”凌束走到院中,看著那記院的賞賜,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他要演戲,我便陪他演。”
“傳令下去,將府中所有賞賜,全部登記造冊。”
“另外,將我歷年來所有的戰功封賞,也一并整理出來。”
陳羽一愣,“將軍,您這是要……”
“忠勇侯府不是缺錢嗎?”凌束的嘴角,勾起一抹無人讀懂的弧度,“我這個未來的侯夫人,總得帶些像樣的嫁妝過去。”
她要讓傅珩,讓記朝文武都看看。
她凌束,不是一個可以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她為大晏流過的血,掙下的功,不是他幾箱珠寶,幾句空話,就能抹殺的。
傍晚時分,蘇婉儀的轎子,停在了將軍府門前。
她竟親自來了。
下人通報時,凌束正在擦拭她的長劍“鳴鴻”。
劍身光亮如雪,映出她冷漠的眉眼。
“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