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掌心因為剛才在廢墟中的瘋狂扒挖,被尖銳的土礫和斷裂的木刺劃開了好幾道細長的口子,邊緣翻著皮肉,正緩緩地滲著血絲。
指甲縫隙里塞滿了黑泥,有幾片指甲邊緣翻折,看著狼狽又可憐。
她自己都忘記了這點微不足道的傷。
沈連杞死死盯著她掌心那些滲血的劃痕,眼神幽暗得可怕,里面翻涌著一種極其復雜難辨的情緒。
憤怒還是別的什么
溫時寧被他看得心頭莫名一悸,一股難言的委屈和羞憤再次涌上,她猛地抽手!
用不著你管!她用力甩開他的鉗制,聲音帶著哭腔,卻倔強地昂著頭,我的手爛了也好,斷了也罷,都是我自己的事!沈首長還是管好您那輕傷吧!省得血真流干了,還得賴上我這個資本家小姐晦氣!
她說完,猛地將那塊沾了血污的布巾狠狠摔進腳邊的水盆里!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
溫時寧看也不看沈連杞瞬間陰沉得能滴水的臉色,猛地站起身。
膝蓋的疼痛讓她踉蹌了一下,但她強撐著,頭也不回地沖向安置小雞的角落,背影僵硬得像一塊冰冷的石頭。
沈連杞依舊靠坐在冰冷的柱子上,左肩胛處的傷口因為剛才劇烈的情緒波動和動作,又開始緩慢地滲血,暗紅的顏色在濕透的墨綠色襯衣上一點點暈開。
他抬起那只剛才攥過溫時寧手腕的手,指腹上似乎還殘留著她肌膚的冰冷觸感和脈搏的瘋狂跳動。
他盯著自己掌心,又緩緩抬眼,看向那個在角落背對著他的瘦削背影。
油燈昏黃的光線跳躍著,勾勒出她緊繃的側影輪廓。
空氣中,只剩下小雞細弱的嘰嘰聲,還有棚外依舊嘩啦作響的冰冷雨聲。
......
暴風雨后的晌午,陽光終于艱難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層,吝嗇地灑下一點微弱的光,卻驅不散牲口棚內外彌漫的沉重和冰冷。
陳依雪忽然走來,嘲諷道:咱資本家大小姐又折騰什么呢
溫時寧沒有回頭,動作停滯,脊背挺得筆直。
陳依雪見她沉默,愈發得意,繞著溫時寧踱了半圈,目光如淬毒的針:溫時寧,醒醒吧!你算個什么東西資本家的嬌小姐!掃大街都嫌你臟的命!還妄想靠養雞翻身癡人說夢!
她湊近一步,壓低卻足以讓附近社員聽見的聲音里滿是惡毒:昨晚雞舍塌得真巧!塌得好!省得你糟蹋公家飼料!你這種人,就該爛在泥里!省得污了沈首長的眼!
依雪姐說得對!一個跟班女知青立刻幫腔,鄙夷道,也不掂量自己什么成分!首長心善救你條命,還真當攀上高枝了做夢!首長馬上調省城了!你這臟東西,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聽到調走二字,陳依雪臉上得意更濃,仿佛那是她的榮光。
溫時寧緩緩放下了沉重的水桶。
桶底沉悶地磕在泥地上。
她慢慢轉過身。
斜陽映在她臉上,半明半暗。
她臉上毫無波瀾,平靜得駭人。
只有那雙眼睛,幽深如冰封的湖面,清晰地映出陳依雪因刻薄而扭曲的臉——冰冷、銳利,帶著洞悉一切的漠然。
陳依雪被這目光刺得心頭一悸,氣焰窒住。
說完了溫時寧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冰凌碎裂,穿透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