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將臉深深埋進枕頭里，用力地、貪婪地呼吸著。
企圖捕捉那殘留的、屬于她的氣息。
很淡了。
幾乎快要消失了。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漫漫......
一聲破碎的嗚咽，從他喉嚨深處溢出。
他抱緊了枕頭，像是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將枕頭緊緊按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那一點點微弱的溫暖。
過了很久，他才緩緩抬起頭。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是無邊無際的絕望和痛楚。
他放下枕頭，轉身，走出房間，沿著樓梯向下走去。
管家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大氣不敢出。
徐安。
封明舟的聲音響起，沙啞得厲害。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管家連忙應道。
準備晚餐。
......是，先生想吃點什么
封明舟的目光沒有焦點，空洞地望著前方。
清蒸東星斑。
松露燉牛尾。
南瓜濃湯。
他頓了頓，補充道：多加一點奶油，她喜歡甜一點的。
管家的心猛地一沉。
這些，全都是顧小姐生前最喜歡吃的菜。
......是，先生。
還有芒果糯米飯。封明舟繼續說道，甜品師要意大利那個，她上次說他做的最好吃。
管家他低頭應道：是，我馬上去安排。
餐廳里，餐桌擦拭得一塵不染，光可鑒人。
精致的餐具擺放整齊。
封明舟坐在主位上。
他的傍邊，放著一副干凈的碗筷，空無一人。
傭人們小心翼翼地將菜肴端上桌。
香氣四溢。
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堪稱完美。
封明舟拿起筷子，卻沒有動自己面前的碗碟。
他夾起一小塊剔好刺的魚肉，放到對面那個空著的碟里。
漫漫，嘗嘗這個。
今天魚很新鮮，你喜歡的。
餐廳里寂靜無聲，只有他低沉的自言自語。
他又拿起湯勺，舀了一勺南瓜濃湯，小心地吹了吹。
湯也好了，多加了奶油，不燙。
他將勺子，遞向那片空蕩蕩的空氣。
仿佛對面真的坐著一個人，正等著他喂食。
他的動作，那么自然，那么熟練。
就像過去一樣。
他給她布菜，照顧她吃飯，看著她滿足地瞇起眼睛。
他一口一口地，往那個空碗里添著菜。
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
這個牛尾燉得很爛，你嘗嘗。
糯米飯也來了，還是熱的。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管家和傭人們站在不遠處，看著眼前這令人心悸的一幕，大氣都不敢喘。
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驚懼和憐憫。
封明舟自己，卻一口都沒有吃。
他就那樣坐著，對著空無一人的座位，溫柔地、固執地，進行著這場只有一個人的晚餐。
直到所有的菜肴都漸漸冷卻。
窗外的天色，也一點點暗了下來。
他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仿佛要坐到地老天荒。
偌大的餐廳里，只剩下他孤獨而佝僂的背影。
以及，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無盡絕望的呢喃。
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