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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姬韻枕著外套上殘留著硝煙、皮革和他特有的氣息淺眠,那種味道讓她想起三年前他們初遇的那個雪夜。

民國二十四年冬,北平城被一場十年不遇的大雪覆蓋。梨園戲班的炭火燒得不旺,后臺冷得像冰窖。裴姬韻對著銅鏡往臉上涂抹油彩,手指凍得發僵。那日她唱《霸王別姬》,臺下坐滿了達官顯貴,其中就有剛從前線歸來的洪少帥。

裴老板,洪大帥家的少帥來了,就坐在第一排正中。班主搓著手進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您可千萬要唱好了,這位爺近來在平津一帶風頭正盛。

裴姬韻淡淡應了一聲,心里卻記起前幾日聽說的傳聞——這位洪少帥帶兵剿滅了一整個學生組織,手段狠辣得令人發指。她抿了抿唇,將最后一抹胭脂點在眼角,鏡中的虞姬頓時多了幾分凄艷。

臺上,裴姬韻水袖翻飛,唱到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時,她目光不經意掃過前排,正對上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那年輕軍官坐得筆直,軍裝上的勛章在汽燈下閃著冷光,卻在她唱到虞兮虞兮奈若何時,左手無名指輕輕在膝上叩了三下。

裴姬韻心頭一震——這是地下黨接頭的暗號!她強自鎮定地唱完最后一段,謝幕時后背已經濕透?;氐胶笈_,她剛卸下頭面,就聽見敲門聲。

開門一看,正是那位洪少帥。他手里拿著一枝紅梅,花瓣上還沾著新雪。

裴老板的虞姬,當真令人肝腸寸斷。他說話時帶著軍人特有的干脆,眼神卻溫柔得不像話。

裴姬韻接過紅梅,手指微微發抖。她知道紅梅是自己在組織中的代號,而這枝花來得太過蹊蹺。

少帥謬贊了。她垂眸行禮,刻意避開他的目光。

我叫洪鎮穩。他突然說,明日我還會來聽戲。

此后連續六日,洪鎮穩日日都來梨園,每次都帶一枝紅梅,每次都只安靜聽戲。裴姬韻漸漸放松警惕,直到第七天——

那日北平大雪封路,戲園里客人寥寥。裴姬韻唱完最后一句,發現前排那個熟悉的身影不在。她莫名有些失落,卸妝時卻聽見急促的敲門聲。

開門一看,洪鎮穩軍裝外套都被雪打濕了,手里卻緊緊護著一枝紅梅:路上耽擱了,幸好趕上了裴老板的壓軸。

裴姬韻接過花,發現他的手指凍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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