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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我第一次遇見謝辭。
那時我們6歲,都住在河口鎮,是鄰居,也是同學。
那時謝家是鎮里最窮的人家,鎮里好心的村民路過他家都會接濟一番。
我家與他家隔得近,更是天天送米送肉送菜。
6歲的謝辭沒頭沒腦,完全不羞怯于自家窮苦的環境,也從沒覺得自己苦過。
他每天只擔心一件事。
吃不飽,
怎么吃都吃不飽。
于是他每天爬墻來我家偷棗。
那時我真的很討厭他,每每見到都會用掃帚將他用力打下。
而他也會笑嘻嘻回報我幾個小石子。
村里所有人都看著我和謝辭打打鬧鬧,像母雞一樣啄來啄去。
最后還是在老棗樹下頭擠頭一起曬太陽。
直到我7歲那年成了村里唯一一位賒刀人。
學堂不收我了,朋友不找我了,外人不理我了。
就連我奶奶,都開始有意無意疏遠我。
而謝辭,依舊每天準時準點,棗樹下報道。
只是他也變得不同了。
往日我被村里其他的小朋友欺負時,他只會仰天大笑,和他們一起欺負我。
比別人打我打得還狠。
可我成為賒刀人后,其他小朋友故意扔掉我的刀,把我推入淤泥遍布的水溝時。
他卻像一只發怒的小野獸一般橫沖直撞,將我緊緊護在懷里。
替我挨拳頭,挨石子。
一聲不吭。
我記得我那天哭得涕泗橫流。
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明明什么也沒做,為什么大家都突然開始討厭我
謝辭被打得渾身是傷,默不作聲替我擦著眼淚。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最后離開時,他悶頭說。
沈繪,我不討厭你,以后,我保護你。
然后轉身就跑。
那之后,只要我出攤,謝辭就守在我身旁,像只護犢子的小狼。
那之后,我和謝辭的關系迅速升溫,成了彼此最重要的朋友。
我以為,我們可以一直不分開。
直到,謝辭的爸爸謝裕豐聽聞我的名聲,帶著謝家所有人從城里回來。
跪在地面求我賒刀。
直到,謝辭被謝裕豐帶走,青云直上。
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再也沒有聯系。
而與謝辭定下的那個婚約,是我想要保留兒時那段美好感情的費盡心機。
只因謝辭離開時,將自己餓到快死都沒賣掉的,一直貼身帶著的玉遞給我了。
他說,讓我等他。
等他賺錢,要回來和我在一起一輩子。
后來我慢慢長大,才知道心里那種,對謝辭一直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是喜歡。
但前世婚約已至,我滿心歡喜去找謝辭時。
他卻已經忘了我,還變成了。
我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他不是我喜歡的那個謝辭了。
我喜歡的那個謝辭。
在那年離開河口鎮時,
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