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將臉深深埋進舊衣，淚水浸濕了布料。
朋友不放心，悄然上來。
他看到的，只是一個被徹底擊垮的男人，像抱著救命稻草一樣抱著一件舊衣，脆弱不堪。
如果葉枝殊還在，傅彥辭大概會動用所有力量，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她。
然而命運弄人，當所有真相無情揭開時，那個人卻已不在人世。
再多的悔恨和道歉，也換不回一點彌補的可能。
朋友默默搖頭，嘆息著轉身離開。
也許，傅彥辭真的需要一個人，獨自面對這破碎的人生。
傅彥辭在頂樓雜物間枯坐了一夜。
高溫蒸騰，汗水浸透了衣衫，他也渾然不覺。
最終因脫水加中暑暈倒在地，被清晨查看的管家發現，手忙腳亂地送往醫院。
幸好搶救及時。
醒來時，醫生正做著例行檢查。
傅先生，你還年輕，不能這樣糟蹋身體。再這么折騰下去，年紀大了有苦頭吃。
傅彥辭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他的阿殊在這蒸籠里不知住了多久，他竟一天都受不了
沒有葉枝殊的日子，他真的能活到晚年嗎
他甚至渴望立刻結束生命去追隨她。
但還不行。
他還要安葬他的孩子。
那孩子死后，甚至連一個妥善的安身之地都沒有。葉枝殊當初不是沒有努力，是他，是他以野種之名百般阻撓刁難。
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等不及輸完液，傅彥辭拔掉針頭，驅車趕往他早已為葉枝殊和孩子買好的墓地。
管家之前提到過，葉枝殊將孩子的殘骸用厚布包裹，寄存在殯儀館。
當傅彥辭趕到殯儀館，工作人員面露難色。
那孩子太慘了......工作人員嘆息，送來的時候......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
葉小姐抱著那塊滲血的白布進來時，全身都在抖，感覺隨時會倒下......
他們還說，葉枝殊當時只想盡快讓孩子入土為安，但上面下了死命令，不許辦后事。
這個命令來自誰，不言而喻。
傅彥辭的心臟被狠狠刺痛。
他默默走上前，親手找來工具，一點一點，極其小心地拼接那破碎的身體。
盡管骨頭外露，拼接的形狀依舊駭人。
此刻，他心中只有無邊無際的愧疚。
這是他遲來的、無用的懺悔。
四天后，傅彥辭再次來到這片肅穆的墓園。
他將孩子的安息之地選在了葉枝殊旁邊。
這或許也是她的心愿。
天色陰沉，細雨無聲灑落，漸漸變成了瓢潑大雨。
身邊的保鏢遞來一把黑傘。
傅彥辭接過傘，傾過傘身，全部遮擋在葉枝殊和孩子相鄰的墓碑上，自己則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沖刷。
他不重要，只要墓碑不被淋濕就好。
他從未想過，曾經渴望的幸福其實觸手可及。
他暗戀多年的女孩終于回應了他的心意，還為他生下了血脈相連的孩子。
原本可以是一個溫馨的三口之家。
是他，親手毀了這一切，葬送了所有。
他現在恨不得也立刻結束自己的生命，去陪伴她。
傅彥辭抬頭，望向墓園那長長的、陡峭的石階。
一個念頭閃過。
他從第一階開始，雙膝重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