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云低垂，沉沉地壓在天際，將天光撕扯得支離破碎。
馬車在官道上顛簸，路旁枯黃的草葉在寒風中簌簌作響，前路一片蕭索。
馬車忽地停下。
謝承玨握著韁繩，身姿在馬上挺得筆直。
公主，大淵事務繁多，本王想先行一步。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夾馬腹。
胯下黑馬長嘶一聲，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去，揚起的漫天塵土狠狠撲打在車簾上。
納蘭指尖死死攥緊了錦帕，指節泛白。
去兩個人，悄悄跟著殿下。
她的聲音竭力維持著平靜，卻透出不容置疑的冰冷，記住，別被發現。
三日后，侍衛風塵仆仆跪在馬車前復命。
公主，殿下并未回大淵，而是折返都城，進了城西的紅袖招。
哐當！
茶盞重重砸在小幾上，茶水四濺。納蘭頭上的步搖劇烈晃動，金玉碰撞的聲響也壓不住她眼底驟然騰起的猩紅。
宏光殿內燈火輝煌，亮如白晝，絲竹管弦之聲裊裊不絕。
靜妃抱著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在洛滟姝面前盈盈一拜，姿態恭謹。
今日有幸與圣巫同席宴飲，實乃榮幸。特帶小女前來，向圣巫討個彩頭。
小公主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瞧著洛滟姝。
洛滟姝揚起溫柔笑意，從袖中取出一個精巧的香囊，親手系在小公主頸間。
愿小公主一生平安順遂。
宮人捧著酒盞上前，靜妃眼波流轉，親手端起一盞，笑意盈盈。
多謝圣巫賜福，這杯薄酒聊表心意，還望能與圣巫同飲。
慢著。
沈硯白突然橫跨一步，寬大的袖擺看似不經意地掃過案幾，穩穩截住了洛滟姝手邊那盞正要被端起的酒。
他晃動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喉結微動，姝兒舊疾未愈，飲不得酒，這杯，就由我代勞。
他假意抿了一口，酒盞重重落在青玉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靜妃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慌亂，匆匆福了福身，抱著孩子退了下去。
殿內樂聲再起，太后慈愛地朝小公主招手。
乖囡囡，來皇祖母這兒。
宮女立刻呈上瑪瑙碟，碟中擺著幾塊精致誘人的梅花酥。
太后捻起一塊，輕輕放在孩子柔嫩的小掌心，去，把這個給圣巫姑姑嘗嘗。
洛滟姝眸光柔和，正欲伸手去接，沈硯白已先一步奪過那塊糕點。
他指尖摩挲著點心表面晶瑩的糖霜，語氣帶著三分調侃，這是孩子吃的玩意，你都多大了，還跟著搶
他不再停留，起身來到殿中，拿出早已備好的壽禮，圣上，太后，姝兒舊傷未愈，久坐恐擾了壽宴興致，還請容我們先行告退。
望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和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厲，洛滟姝這才驟然意識到不對。
余光掃過案上那盞被棄置的酒和那塊梅花酥，一股寒意順著脊背悄然爬升。
殿外暮色四合，沈硯白攬在她腰間的手卻灼熱得驚人。
兩人踏出宏光殿大門的剎那，身后清晰地傳來瓷器重重砸落在地的碎裂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