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媽
傅修宴猛地撲到床邊,心臟狂跳。
媽!您醒了
傅老夫人的手指又動了動,眼皮顫了顫,似乎想睜開,卻沒力氣。
醫生!醫生!
傅修宴沖著門外大喊,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驚喜和激動。
我媽動了!她動了!
走廊里立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三個醫生推著治療車飛奔進來,橡膠鞋底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為首的醫生肩寬體闊,進門時沒留意到擋在床邊的傅修宴,胳膊一揚就把他撞得一個趔趄。
讓讓!家屬讓開!
護士脆生生的嗓音混著治療車滾輪的咔嗒聲。
傅修宴還想往前湊,被另一個醫生伸手攔住。
他并沒計較,在手術室外來回踱步。
傅修宴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指尖夾著的煙燃到了盡頭,燙得他猛地回神。
護士從手術室走出來,對著他輕輕搖頭。
傅先生,老夫人生命體征平穩,但意識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您別太焦慮。
他掐滅煙蒂,喉結滾動了一下,沒說話。
軍靴踩過消毒水浸透的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響,走出醫院大門時,夜霧已經漫了上來,沾在睫毛上,涼絲絲的。
車開至傅家巷口,他沒讓司機開進院子,自己步行往里走。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路過西廂房時,腳步忽然頓住,像有什么東西牽引著,讓他不由自主地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
一股混合著塵土與玉蘭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窗臺上的玉蘭花早就枯了,干硬的花瓣蜷縮著,像被遺忘的時光。
梳妝臺上,一個竹編的針線笸籮里,散落著幾件沒做完的嬰兒衣裳。
衣柜里還掛著葉蘭的月白長裙,領口磨出了毛邊。
他記得這是她剛嫁給他時買的衣裳,洗得發白卻漿得筆挺。
有年冬天她生了凍瘡,手指腫得像胡蘿卜,卻依舊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給大家煮粥,他撞見時罵她
逞能,轉身卻讓軍需處捎了最好的凍瘡膏。
傅修宴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葉蘭只有責任,可現在還是忍不住想她。
呵。
他低笑一聲,轉身撞開房門,卻在走廊盡頭拐了彎,鬼使神差地走向了祠堂。
供桌上的
傅念
牌位亮得刺眼,他伸出手輕輕撫摸。
念念……
他低聲呢喃,喉結滾動著。
修瑾。
沈嫚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甜膩的暖意。
她輕輕環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背上蹭了蹭。
你既然喜歡這孩子,那我們也要個女兒好不好
傅修宴的身體猛地一僵,像被火燙了似的掙開她,力道大得讓她踉蹌著后退了兩步。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眼神里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怒意,
我現在沒心思做這些。
沈嫚云眼圈瞬間紅了。
我只是想讓你開心……
我累了。
傅修宴打斷她,轉身就走,罕見地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他沒回沈嫚云的房,徑直走進了書房。
桌上的軍事地圖還攤著,紅筆標注的路線蜿蜒曲折,像他此刻混亂的心緒。
夜漸漸深了,祠堂的鐘聲敲了十下。
傅修宴靠在木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直到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