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昭慶殿內(nèi)，一燈如豆。
姬紫月側(cè)臥在榻上，毫無睡意。
那張用千年寒玉制成的枕頭，此刻非但不能讓她心神安寧，反而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輾轉(zhuǎn)反側(cè)。
腦子里，全是白天在安樂宮聽到的那些鬼話。
物質(zhì)不滅。
酸堿中和。
空氣炮。
這些詞，像一群嗡嗡作響的野蜂，在她腦海里橫沖直撞，攪得她心煩意亂。
她猛地坐起身，赤著腳，踩在冰涼的金磚上。
她走到桌邊，拿起一把沉重的青銅燭臺。
很重。
她松開手，燭臺哐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
燭臺，還是那個燭臺。
它沒有因為掉在地上，就變輕或者變重。
它只是換了個位置。
物質(zhì)不......滅她輕聲呢喃，心頭一震。
她又走到香爐旁，捻起一撮燒盡的香灰。
很輕。
可燒掉的那些檀香，明明比這撮灰重得多。
另一部分，化為您看不見的煙與氣，飄散在空中......
沈楓那懶洋洋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姬紫月看著自己的手心，第一次對眼見為實這四個字，產(chǎn)生了動搖。
難道，那些看不見的東西，也算數(shù)
這簡直是瘋子的言論！
可......為何聽著，竟有幾分歪理
翌日，天剛蒙蒙亮。
姬紫月便傳召了國子監(jiān)的祭酒，當(dāng)朝大儒，張承恩。
張大儒年過花甲，須發(fā)皆白，一生都沉浸在圣人經(jīng)義的海洋里，是整個大周王朝學(xué)術(shù)界的泰山北斗。
公主殿下，不知深夜傳召老臣，所為何事張承恩躬身行禮，一臉的謙恭。
姬紫月賜了座，開門見山。
張祭酒，本宮有一惑，想向您請教。
公主請講，老臣知無不言。
敢問張祭酒，姬紫月盯著他，緩緩問道，為何一根針，能輕易刺破牛皮，而一根同樣用力的木棍，卻不能
張承恩聞言，撫須一笑，臉上露出你問對人了的表情。
回殿下，此乃圣人所言，‘物各有性，器各有功’也。
針之性在于尖銳，其功在于穿刺。棍之性在于厚重，其功在于擊打。此乃天道，無需深究。
天道姬紫月重復(fù)著這兩個字，嘴里泛起一絲苦澀。
又是天道。
凡是解釋不了的，皆是天道。
那本宮再問，她的聲音冷了幾分，為何酸醋與堿面相遇，會如沸水般翻騰
張承恩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個問題，已經(jīng)超出了四書五經(jīng)的范疇。
他沉吟半晌，引經(jīng)據(jù)典地回答：《易》云，‘水火不相射’。酸者，陰也。堿者，陽也。此乃陰陽相沖，水火激蕩之象，亦是天道循環(huán)之理。
陰陽相沖姬紫月幾乎要笑出聲來。
她端起一杯茶，潑在地上。
水。
她又指了指燭臺上的火焰。
火。
它們?yōu)楹尾幌鄾_
張承恩的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被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