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詩語活了下來。
得益于方丈的醫(yī)術(shù)和孟戰(zhàn)的憐憫,她甚至活了好多年。
只是變得瘋瘋癲癲,放著王府不住,跑到街頭流浪乞討。
見到一個人,便拉著他們的手臂,興高采烈地道:“你們認(rèn)識宋歸遠(yuǎn)嗎?那是我夫君!”
“我要和我的夫君長長久久的!”
原本對她還有一些憐憫的百姓聽到這話,往往都要將她推開,再啐一口。
“我呸!什么東西,也敢攀附我們宋將軍!”
“人家宋將軍可是大燕的英雄!他的妻子是我們大燕最尊貴的郡主娘娘!”
時過境遷,大家竟也慢慢忘了郡主被貶為庶人的事兒。
大英雄合該有個好些的結(jié)局,所以在街頭巷尾的故事里,他與妻子舉案齊眉,生兒育女,恩愛不已。
沈詩語茫然四顧,抱緊了自己:“可我就是郡主啊,我就是郡主!”
她糾纏得多了,百姓還會踹她兩腳,踹得她身上傷痕累累。
孟戰(zhàn)總是會趕來,給她上藥治傷。
除了這一日。
沈詩語坐在橋下,等啊等,也沒等到給自己帶傷藥的人。
她往自己熟悉的方向望去,孟府已經(jīng)一片白紛紛了。
沈詩語困惑地皺皺眉頭,靈光乍現(xiàn),低頭看了看水洼。
水面印出一張臉。
布滿皺紋與疤痕,丑陋得令人難以置信。頭發(fā)也是灰白交錯,再也不見當(dāng)年鬢發(fā)如云的美景。
原來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久。
原來,她已經(jīng)老了啊。
沈詩語癡癡地笑了笑,慢慢閉上眼睛。
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里是春日,滿城飛絮。
王爺駕車來了邊城,嚇得宋歸遠(yuǎn)都罵了幾句難聽的話。
宋星躍也自己跑來見兄長,氣得宋歸遠(yuǎn)頭疼。
小姑娘一點也不怕兄長,吐吐舌頭:“念念的生辰,我怎么能不來?”
念念是誰?
沈詩語這樣想著,就看見宋歸遠(yuǎn)回過頭,朝她無奈地笑。
“愣著做什么?怎么不過來?”
“都是當(dāng)娘的人了,還這樣不穩(wěn)重,真拿你沒辦法。”
沈詩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牽著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女娃。
女娃仰著頭,笑得很甜:“娘親!我要吃爹爹做的糕餅!我們快過去吧!”
“好我們過去。”
沈詩語被蠱惑了,拉著孩子,走向了宋歸遠(yuǎn)。
周身越來越暖,大抵是夏日也快來了吧?真好啊。
走到一半,沈詩語回頭看了看。
不知何處刮來的風(fēng),吹動了遠(yuǎn)方的旗幟。
沈詩語想起,很久以前,似乎有人說過一句話。
“若是長風(fēng)繞旗,那一定是我在想你。”
可所愛都在身邊,還有什么思念是盛放不下的呢?
沈詩語笑了笑,向著溫暖奔去。
昭寧五十六年冬,大雪。
孟戰(zhàn)孟將軍離世,皇帝殯天。
太子登基,改國號建元。
大燕沉浸于悲痛之中,悼念亡者。無人知道大雪落滿地,也掩蓋了橋洞下的一具尸體。
后來,太子派人重修王府,工匠翻翻找找,在王府角落里找到幾本兵書。
上面滿是宋歸遠(yuǎn)宋大將軍的筆跡,唯有最后一頁,多了幾行娟秀小字,像是女子所寫。
那女子說——
“宋將軍,若有來生,讓我做一個愛你的妻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