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平喉頭哽住了,抬頭望著老娘,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他重重點下頭,那聲嗯憋在胸口沉甸甸的。
這一場風波過去,這家人心貼得那叫一個緊實。
那些算計來、算計去,只想著從骨頭里榨油的舊親族?
算啦,斷了這門心思,從里到外,算是徹底掰扯清了。
自個兒的家,這才算真正立起來了!
張和心里門兒清,火候到了。
他立馬抓住機會,仔仔細細,把自己琢磨了好久的“星火網吧”往后的大路子——現在得叫“星火科技有限公司”了——給爹媽和奶奶攤開了講。
怎么把現在的網吧像掛鞭炮似的連成串,他那套管鋪子的獨門法子怎么賣給別的老板掙錢,再到以后搞游戲、弄那種大伙兒能在上頭說話聊天的玩意兒,畫了好大一張餅!
這個原本只裝在他小腦瓜里的未來江山,頭一回,清清楚楚在燈光底下,擺到了一家人眼前。
這回,沒人再皺個眉頭。
張和立刻提出來:爸,這公司臺面上得你掌舵,當董事長和頂名兒的東家。
媽呢,心細手緊,最合適管牢錢匣子。
他自己嘛,藏在后頭,當那個真正握著船舵的人。
“我我當董事長?”張之平瞪著兒子,手都沒處安放了,激動得直搓大腿。
他活這半輩子,最大的官也就是廠里帶幾個人的小組長!
這突然間,就要當一家聽著以后能有成千上百萬家底公司的大東家了?
“爸,這擔子,這家里頭,也就您扛起來最壓秤。”
張和語氣一點不含糊,透著信重。
張之平看著兒子那亮錚錚的眼睛,再看看老娘和媳婦巴巴望著自己的眼神。
燈底下,一家子偎在一塊兒,越說越有勁兒,那光景,比熬出來的糖還甜。
可就在這小院里頭暖烘烘商量著以后光景的時候,
千里外那熱鬧繁華的魔都,
頂樓那間總曬不著太陽的大辦公室里,空氣冷得滲人。
趙宏遠,總算從那兒子沒了、事業塌了半邊天的爛泥坑里,一點一點爬起來了。
他陷在巨大的紅木椅子里,人瘦得脫了形,兩鬢白絲絲的冒出來不少。
可那雙眼里頭,原先燒著的暴怒狂躁,倒是消停了。
換了種更瘆人的光,像盤在暗處的毒蛇,陰得硌人,還混著股子鉆了牛角尖的邪勁兒。
他正支著耳朵,聽手底下信得過的人,打聽來的星火網吧的底細。
“老板,查準了,那星火網吧明面上的東家叫張之平。就那個在億安科技一股撈了五百多萬的。”
“他兒子叫張和,才八歲。他小舅子是市局剛提上來的,李景程,當副支隊長的那個。”
聽到這兒,趙宏遠那雙死水眼珠子,才終于動了一動。
他擺擺手,那手下立刻貓腰退了出去。
辦公室里死靜死靜的,只剩他一個。
他枯瘦的手指,慢吞吞地摸向桌上那臺紅得刺眼的電話。
聽筒里傳來等待的嗡鳴。
“去摸。”
聲音啞得像生了銹的鐵,帶著一股子地窖深處的陰冷氣。
“把這個叫‘張之平’的,從他買股票那天起,近兩月,都見了哪些人,尤其是哪張桌子坐過,查!一清二楚。”
他略停了停,那聲調掉進了冰窟窿:
“姓周的,”
又一停,寒氣更重:
“還有一個姓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