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蘇難以置信地抬頭,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惡鬼面具,“你是商卓昀?”
攥著她手腕的那只大手微微松了些力道,卻依舊沒有放開,“沈大小姐這是聽不出咱家的聲音了?”
帶著血跡的修長手指,緩緩抬起,撫上了面具邊緣。
他輕輕一掀。
面具無聲滑落。
是商卓昀。
沈芙蘇終于松了口氣,下一瞬卻看到刺目的一幕。
他右臂飛魚服被劃開的口子下,一道新鮮的傷口正緩緩滲出血珠。
“夫君,你受傷了?”沈芙蘇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瓶金瘡藥,隨后掀起商卓昀的衣袖為他上藥。
商卓昀心中一暖,沒想到沈芙蘇最先關心的是他的傷口。
“不打緊的。”商卓昀渾然不在意手上的傷口。想起方才沈芙蘇拔刀的模樣眼中滿是心疼。
“都是咱家不好,嚇到你了。”
“夫君,我可沒被嚇到。”沈芙蘇微微一笑,“我竟不知,你就是三年前那個小啞巴?”
“正是在下。”商卓昀笑著拿出懷中繡著紅梅的手帕,“夫人如今可記起這帕子的來歷了?”
看著商卓昀染血的飛魚服和他手中的紅梅手帕,沈芙蘇思緒回到三年前。
那是永安四年,烽火連天。
北狄、西戎、東夷三面夾擊。又遭遇了百年一遇的饑荒。
廟堂之上,多數官員醉生夢死,難民圍城,大慶山河破碎,城池接連陷落。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是夜。
暴雨如注,砸在腐朽的瓦片上噼啪作響,更添了幾分凄涼。
沈芙蘇緊裹著披風,帶著兩個丫鬟踏入一間破廟。
本欲南下臨安去探望老家莊子的老人,誰料難民圍城,只得棄了馬車倉皇逃回京城。
誰知半路下起了雨,這京郊荒僻的城隍廟,成了她與梅染棠梨的避雨之所,只能等著天明城門開啟再回京城去。
“小姐,委屈您了,只能在此將就一宿。”梅染的聲音帶著歉意。
“不礙事的,今夜大家輪流值守,都小心些。”沈芙蘇吩咐道。
畢竟如今這亂世實在是不太平。
“啊——!”棠梨尖叫著指著角落陰影,聲音發顫,“小小姐!那那里有個死人!”
篝火的光掙扎著跳躍,勉強照亮角落。
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蜷縮在草堆里,一身飛魚服被暗沉的血跡浸透,臉上覆著一張猙獰的惡鬼面具。
是商卓昀。
在搖曳火光下,宛如從地獄爬出的修羅。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廟宇的潮濕霉味,直沖鼻端。
血衣侯!
沈芙蘇心頭一凜。
這標志性的裝束,京城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她頓感棘手,原本只想躲個雨,卻撞上了這等要命的麻煩。
商卓昀上半身裸露,幾處傷口仍在滲著血珠,粘稠的鮮血順著壁壘分明的腹肌蜿蜒而下,匯聚在腰窩里。
他嘴唇灰白,氣息微弱,顯然因失血過多陷入昏迷。
“別怕,他還沒死呢。”沈芙蘇輕聲安撫,“但離死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