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起身,走到投影儀前,插入一卷錄音帶。
“這是1975年3月14日,林家密室會議錄音。”她的聲音冷靜如手術刀,“主講人:林振國。記錄人:林家秘書趙玉蘭。主題:‘鳳凰計劃’第二階段人體試驗名單確認。”
錄音機啟動,沙啞卻清晰的聲音響起:
“第一批試驗者定為五名女性,年齡20至35歲,身體健康,無生育史。優先選用‘社會邊緣人員’,比如勞教釋放者、流浪婦女若出現死亡,統一記錄為‘突發性心衰’,家屬補償五百元,簽保密協議。”
廳內死寂。
林婉婉臉色煞白,下意識后退一步。
林晚照按下暫停,轉向眾人:“趙秘書去年病逝前,把這份錄音和三十份簽字文件交給了我母親。她說:‘我這輩子最大的罪,就是幫他們藏了真相。’”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至于《南都晨報》——它的主編,是林婉婉表舅。而這篇報道的‘知情人士’,正是她自己。”
人群嘩然。
林婉婉咬唇,強撐鎮定:“你你這是栽贓!”
“是嗎?”林晚照從文件夾中抽出一張銀行流水單,“那你解釋一下,為什么你在1986年到1987年間,通過離岸賬戶接收了三筆來自境外醫藥公司的匯款?總額,一百二十八萬美元。匯款方,正是當年試圖收購‘鳳凰計劃’數據的美國賽諾制藥。”
她將單據高高舉起:“你不是林家人,卻替他們賣命,圖什么?血緣?仇恨?還是你也想掩蓋自己是怎么活下來的?”
林婉婉瞳孔驟縮,猛地抓起茶幾上的花瓶就要砸來,卻被兩名警衛迅速制伏。
混亂中,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警衛低聲報告:“顧隊,人帶到了。”
所有人轉頭望去。
林父被兩名軍警攙扶著走進來,面色灰敗,拄著拐杖,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他目光掃過滿屋文件、錄音設備、墻上投影出的母親照片,身體猛地一顫。
林晚照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聲音很輕,卻字字如釘:
“爸,你還記得我媽最后一次回家嗎?她說:‘振國,那些藥不能用,它們會sharen。’”
她停頓一秒,直視他的眼睛:
“你當時怎么回答的?你說:‘紅英,大局為重。’”
林父嘴唇哆嗦,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
顧淮越走上前,將一份文件遞到他眼前——那是他親筆簽署的“試驗經費追加申請”,落款日期正是母親被“調往療養院”的第二天。
林晚照看著他顫抖的手,忽然覺得一陣悲涼。
她不是為了報復而來。
她是來討一個公道,替那些無聲死去的人,替那個抱著嬰兒笑得溫柔的母親,替曾經被趕出家門、凍得渾身發抖的自己。
“你一直裝不知道。”她低聲說,“可你知道。你全都記得。”
林父的呼吸越來越急,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而廳外,風雪再度翻涌,仿佛天地都在等待——等待一句遲來三十年的懺悔。
林父的膝蓋砸在青磚地上的聲音,像是一記悶錘,敲碎了三十年的沉默。
他跪在那里,白發凌亂,拐杖歪斜倒地,整個人佝僂如枯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