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侯爺!小的一定好好演!”
顧云逸隨意地又扔下幾枚金錠,“小錢,演得好再賞。”
輕飄飄的幾句話,重重地砸在我的心間。
縫尸刷桶,賣母遺物,卻連他這隨手打賞的一成都不到。
“對了。”顧云逸拉過管家,低聲說了些什么,管家連連點頭稱是。
管事向我走來,他頤氣指使地開腔,“貴人宣你覲見,快收拾收拾,一身糞臭味!”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管事的連拖帶拽拉到了宴席中央。
顧云逸早已離席。
見了我,眾人紛紛竊竊私語,“這就是那個縫尸女?確實有兩分姿色。”
“聽說你這雙手厲害得很,來摸摸小爺,摸爽了,說不定我就大發慈悲救你那病癆鬼夫君。”一個紈绔調笑著。
我嚇得后退兩步,堅定地搖頭。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紈绔不滿我居然敢拒絕他,令下人拿來竹板給我施以拶刑。
“啊!”
當竹板夾上我的十指時,指尖細密尖銳的疼痛讓我的大腦空白了一瞬,緊接著我就聽到了細碎的骨裂聲,十指無力地垂了下來。
“哎喲,這下你還怎么縫尸救夫君啊,哈哈哈哈哈哈。”
紈绔揚長而去。
我癱在地上,卻窺見到轉角顧云逸離去的身影。
無聲落淚,我哭著哭著便笑出聲了。
救顧云逸?
只是大夫一句他命不久矣,我就毅然放下身段,克服心中的恐懼,替他為義莊縫尸。
可如今他漫不經心的幾句話,就可以將我打入深淵。
都是我自作多情。
2
回到破敗的草廬,我低頭收拾包袱準備回京。
可此刻卻發現,除了兩件換洗衣服,沒什么值得帶走的。
七夕那日,顧云逸送給我的草編燈籠。
成親那日,顧云逸說要生生世世與我在一起,纏在我手腕上的紅繩。
全是不值錢的玩意兒,就像我的真心。
和他成婚前,我是金尊玉貴的長公主。
和他成婚后,我是污糟下賤的縫尸女。
我曾以為自己自愿被皇室除名,放棄一切,對抗皇兄,爭取的是世間罕見的真愛,如今才知道,只是一個惡鬼的圈套。
手邊的翻毛筆記里,密密麻麻記滿了各類藥方。
哪怕大夫斷言顧云逸活不久,我也不甘心地收集各類偏方,想為他續命。
最后一個方子,需要愛人的心頭血。
煮藥那天,我背著顧云逸用匕首刺入心間,忍痛取出心頭血給他入藥。
可如今,我摸著屋外杜鵑花下混著藥渣的泥土,泣不成聲。
我打碎自己的傲骨賺錢,空耗壽數熬的藥,都被顧云逸倒了澆花,一口沒喝。
我看著自己那雙布滿繭子、裂紋和洗不凈暗痕的手,趴在地上干嘔不止。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我傾盡所有去愛的,供奉在心尖上的,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就連母后臨終前送我的金鳳步搖,也被我賣了換錢。
這個屋里,一桌一椅都是我添置的。
窗柩上貼著諷刺的“囍”字略有些褪色。
顧云逸沒為這個家買過一針一線,他本也不把這當成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