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叩窗,琉璃瓦上淅瀝作響,如更漏般催人心焦。
白洲擁衾而臥,額上沁著虛汗。一夜之間,土匪山的千余精兵盡折,這把淬煉三年的利刃,還沒來得及出鞘便已折斷。
一想到耗費的萬兩雪花銀,他喉間又涌上一股腥甜。
“秋霜這個廢物!”他猛咳幾聲,聲音沙啞。
秋霜正是御前的奉茶宮女,也是白洲的人。要是沒有她傳遞出來的“假”消息,怎么可能人財兩空?
他咬碎了一口銀牙,非得出一口惡氣不可。
“王爺注意身子。”軍師站在床邊,眼觀鼻鼻觀心,心里已經(jīng)把白洲罵了個狗血淋頭。他深知大勢已去,已經(jīng)準備跑路了,眼前這是個不成器的,枉費他花了不少心思。
就這腦子還想造反?
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打斷她爹一條腿!”白洲咬牙切齒,想了想又補充,“再把她娘養(yǎng)的貓扔井里!”
軍師嘴角抽搐——好家伙,造反不行,欺負老頭老太太倒是一把好手!
他躬身退下時,瞥見窗臺上白洲養(yǎng)的綠毛鸚鵡正歪頭看他,突然說了句:“蠢貨!蠢貨!”
軍師一個激靈,差點以為這鳥成精了。
翊坤宮外,彤嬤嬤鬼鬼祟祟地貼著墻根走。她今天特意穿了件灰撲撲的舊衣裳,活像只出來覓食的老耗子。
袖袋里的硫磺粉沉甸甸的,隨著她的步伐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丹房內(nèi)青煙繚繞,老皇帝正圍著丹爐打轉(zhuǎn),道袍下擺輕輕掃過地面。
彼時他準備好大顯身手,前兩日的爐子都沒有炸掉,十之七八就是成了,只可惜配比的量太少了,成的丹藥不足黃豆大小。
“道長啊,朕昨夜夢見太上老君了!老君說朕根骨清奇,是百年難遇的修仙奇才!”他手舞足蹈地說,“朕有預感,今日必能成丹。”
他搓著手在丹房里轉(zhuǎn)悠,活像只等著開飯的哈巴狗。
“陛下洪福齊天,今日必能煉成仙丹。”云尚道長捋著胡須,心里卻想著這位可是連《道德經(jīng)》都念不全的“奇才”。
丹房里頓時青煙裊裊,高盡忠守在外頭,沒什么精氣神兒。
彤嬤嬤來的時候,正碰上他饑腸轆轆,偏偏又不能離了丹房去尋覓吃食。
“嘗嘗,貴妃娘娘新做的點心。”
在宮里通常知道,娘娘做的=娘娘派人做的,娘娘親手做的=娘娘親自盯著人的做的。
總之,不可能是親手做的。
高盡忠捏了塊桂花糕入口,綿軟的糕點甫一沾舌,濃郁的甜香便在唇齒間彌漫開來。
這甜香的味道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不自覺地松懈了幾分,他暗自思忖:這點心倒是解饑的好物什,圣上煉丹多時,此刻想必也腹中空空了。
“嬤嬤且將食盒交給咱家吧。”他伸手欲拿食盒,卻見彤嬤嬤不著痕跡地往后撤了半步。
“高公公容稟,娘娘特意囑咐老身有幾句體己話要當面稟告圣上,還望您行個方便。”彤嬤嬤堆著笑,滿臉褶子,無論如何她都得進了這丹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