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琰垂眸看著腳下的青石板。
跪一夜?
他不是沒跪過。
求娶蕭傾雪為王妃那日,他就在宮里跪了一天一夜,可那時那時他大病初愈,身體尚且虛弱,母后憐惜他,先是命人給他拿了軟墊,拿了吃的喝的,他跪累了,膝蓋跪疼了,就坐著歇一會兒。
旁邊有太監伺候著,隨時問他需要什么。
他餓了,他們準備好美味膳食,他渴了,他們奉上茶水,下午還有剛出爐的點心,他疲乏了,有人給他揉腿上藥,他要去更衣如廁,有太監扶著他去,夜間冷了,母后命人給他送來大氅
所以那一天一夜,只是時間上難熬了一點,但有著那股信念,他硬是支撐了下來,順利求娶到蕭傾雪。
可今晚
今晚還會有人心疼他,給他送吃的,送喝的,給他揉腿嗎?
裴子琰想賭一賭。
他賭傾雪會心軟,她從來見不得他受苦。
裴子琰緩緩在青石板上跪了下來,抬眼望著正前方的房門,想象著燈火明亮的屋子里,傾雪是在沐浴還是吃飯。
她沒事做的時候,通常喜歡執一盞茶,坐在床邊看書。
她在晉王府那三年,除了泡在藥房配藥,其他時間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書,看很多很多書,一有空閑就看書。
經史子集,醫書,兵書,奇門遁甲那時他很好奇,為何她對奇門遁甲感興趣,她只說覺得有趣,隨便看看。
她偶爾連那些民間話本子也會看,可以打發時間,調節心情。
裴子琰滿心苦澀地想著,原來他對曾經那些看似日常的事情,記得這么清楚。
現在回想起來,只尋尋常常的一些事情,都讓人感到無比幸福。
剛泡過熱水浴的蕭祁凰,渾身的疲憊在熱水浸泡下有所緩解,但也因此困倦襲來,讓她昏昏欲睡。
“殿下可不能現在就睡。”明月伺候她更衣,“等用了晚膳,消消食再睡吧。”
蕭祁凰睜開眼,失笑:“睡著了就不覺得餓了。”
“那不行。”明月面色嬌俏,“本來一路奔波趕路就辛苦,若是不好好吃飯,把殿下餓瘦了,回去陛下可要問我的罪了。”
蕭祁凰打起精神,轉身走了出去。
祁淵正候在外面,一襲黑袍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岳峙淵渟,周身流瀉出讓人無法忽視的鋒銳和冷戾氣息。
聽到腳步聲,祁淵轉過身,微微垂眸:“殿下。”
蕭祁凰嗯了一聲。
祁淵吩咐侍女傳膳。
蕭祁凰走到窗前,看到院子里跪著的那個人,不由奇怪。
她轉頭看向祁淵:“你讓他來的?”
“他自己來的。”祁淵回道,“可能想用苦肉計讓殿下心疼。”
明月倒了杯溫水過來。
蕭傾凰接過喝了兩口,嗓音淡漠:“我心硬如鐵,心疼不了一點。”
這句話不知戳到了祁淵哪處,他目光微垂,眼底劃過一抹幽深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