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咖啡館里,裴恒點了杯黑咖啡,視線始終沒離開。
下午,周敘言陪著江懷茵出來散步,手被周敘言小心翼翼地牽著,兩人慢慢走在落葉鋪成的地毯上,影子被拉得很長,親密地依偎在一起,他們就像是認識了很久那般親密熟絡(luò)。
這樣的閑庭漫步,連他都沒有試過。
他來這里不是為了挽回什么,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離開他之后,江懷茵是否真的過得好。
現(xiàn)在答案就在眼前,很清晰,很清晰。
他笑著轉(zhuǎn)身離開了。
坐在搖晃的車廂里,他看著窗外倒退的梧桐林,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和江懷茵擠在綠皮火車的硬座上,她靠在他肩上睡覺,口水打濕了他的襯衫,他卻舍不得叫醒她。
那時他們總說,等攢夠了錢就去普羅旺斯看薰衣草,去尼斯的海邊曬太陽。
到后來一起打拼,從小鎮(zhèn)做題家變得小有資產(chǎn)。
最苦的時候被人騙,住的出租屋窗戶合不嚴,臺風天風雨淋進來家就變成泳池,
冬天大風吹,最冷的時候不舍得開電暖器,兩個人就睡在一張單人床上緊緊抱著取暖。
晚上只要有一個人開口就可以聊到半夜。
那個時候最愛深愛摯愛只愛。
買十塊錢糖炒栗子都要等對方吃了才肯吃。
最苦的那幾年也是最愛的那幾年。
他許諾給她一切最好的,最終卻還是沒有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
現(xiàn)在這些愿望有人替他實現(xiàn)了,只是身邊的人換了而已。
“這樣就夠了。”
裴恒對著窗外輕聲說,嘴角揚起一個釋然的笑。
他想放下一切重新開始了,去一個沒有江明珠也沒有江懷茵的世界。
他找了艘去南法小島的貨輪,用僅剩的錢買了張最底層的船票。
每天聽著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看著日出日落居然也別有一番滋味。
聽著拍打船舷的聲音入睡。
裴恒常常站在甲板上,望著無邊無際的海面出神。
那些被浪花卷起的白色泡沫浮浮沉沉的晃蕩著,他總是會不自覺想起她如今過得好不好。
裴恒的余生,像一艘船在那闊達的海面上漫無目的地漂泊。
有時候,他會夢見江懷茵。
夢里她還是年輕時的模樣,穿著那條洗得發(fā)白的碎花裙,站在他們曾經(jīng)租住的小屋門口,手里捧著一袋剛買的糖炒栗子,笑著朝他招手。
他伸手想抓住她,可夢醒時,掌心只有海風穿過的涼意。
偶爾喝醉時,他會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說話,好像她還在那里,會笑著罵他“又喝這么多”。
后來誰也不知道他怎么樣,是否還活著。
只是海浪一層又一層的跌宕起伏。
而現(xiàn)在,海還是那片海,只是再沒有人陪他一起看了。
他死于一個沒有風的夜晚,安靜得像一片落葉墜地。
房東發(fā)現(xiàn)他時,他的手里攥著一張泛黃的明信片,上面是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田,背面寫著一行模糊的字跡。
“下次,我們一起來。”
可終究,沒有下次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