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最終只剩下了三十二個人。
這三十二人,是整個獨立團近兩千號人里,用最殘酷、也最匪夷所思的方式,硬生生篩出來的精英。
他們每一個,都還保持著撿豆子的姿勢,但眼神里,已經沒有了最初的輕蔑和不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般的虛脫和深深的敬畏。
他們看著那個站在不遠處,神情依舊冷硬如鐵的年輕總教官,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這已經不是練兵了。
這是在用一種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手段,去觸碰戰爭最深處、最核心的秘密。
“很好。”
成才終于開口,聲音打破了死寂。
“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是獨立團一營或者二營的兵。”
“你們,沒有名字,沒有番號。”
“你們只有一個代號——幽靈。”
他走到這三十二人面前,目光逐一掃過他們疲憊卻又強撐著不肯倒下的臉。
“歡迎來到地獄。”
成才的聲音里,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色彩,卻讓這三十二個剛剛經歷過嚴酷考驗的硬漢,齊齊打了個寒戰。
地獄,從第二天清晨開始。
天還沒亮,一陣尖銳刺耳的哨聲,就如同鬼魅的尖嘯,劃破了楊村的寧靜。
三十二個被單獨安排在村子最偏僻院落里的“幽靈”隊員,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從床上彈了起來。
“十秒鐘!院子里集合!遲到的人,沒有早飯!”
成才的聲音,如同十二月的寒風,從門外灌了進來。
一陣雞飛狗跳。
有人慌亂中把褲子穿反了,有人光著一只腳就往外沖。
當他們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沖到院子里時,才發現成才早已穿戴整齊,如同標槍一般站在院子中央。他的腳下,放著一個沙漏。
沙漏里的沙,剛剛漏完最后一粒。
“張二牛,李四海你們七個,遲到了零點五秒。”成才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掃過那幾個還在系褲腰帶的士兵。
“今天的早飯,你們沒有了。”
“報告總教官!”一個叫張二牛的漢子,是二營有名的刺頭,性如烈火,“這不公平!這才幾息的功夫,怎么就”
成才沒有理會他的辯解。
他只是緩緩走到院子角落里一口裝滿了水的大缸前,拿起旁邊一個木瓢,舀了一瓢冰冷的井水。
然后,他走到張二牛面前。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他將那一瓢冰冷的井水,從張二牛的頭頂,緩緩地、一滴不剩地澆了下去。
嘩啦一聲。
初秋清晨的寒意,瞬間浸透了張二牛的骨髓。
他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嘴巴張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戰場上,零點五秒,足夠一顆子彈,打穿你的腦袋。”
成才的聲音,比那井水還要冷。
“在這里,我的規矩,就是公平。”
“有意見的,可以退出。”
整個院子,死一般的寂靜。再也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