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如硯。
沒有一絲星光,連月亮都藏進了厚厚的云層里,仿佛連老天爺,都在為今晚的行動,拉上了最厚重的帷幕。
魏和尚將一把鋒利的匕首,反插在腰間,用布條纏緊,確保不會發(fā)出任何聲響。
他用手,從冰冷的鍋底,抹了一把漆黑的草木灰,胡亂地在臉上一通涂抹。
轉眼間,那個憨直的少林小子,就消失了。
取而代g之的,是一個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只剩下一雙精光四射眼睛的,夜行獵手。
他沒有回頭。
只是對著指揮部那昏暗的燈光,重重地,無聲地,點了點頭。
然后,他一矮身,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陣地前沿的黑暗之中。
指揮部里,李云龍和耿忠,站在洞口,目送著他的身影。
寒風吹過,卷起一陣蕭瑟。
“老李”
趙剛的聲音,有些干澀。
“能行嗎?”
李云龍沒有回答,只是將手中的煙袋鍋,捏得更緊了。
李家坡陣地前,那片數百米的開闊地,此刻,就是一片死亡地帶。
白天里,這里是772團戰(zhàn)士們用鮮血浸染的屠場。
夜晚,這里則變成了山崎大隊精心布置的狩獵場。
魏和尚整個人,幾乎是貼著地面,在匍匐前進。
他的動作,不像人,更像是一條在草叢中滑行的蛇,沒有一絲多余的起伏。
他時而利用彈坑的陰影,時而借助一簇不起眼的蒿草,極其耐心地,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動。
突然,他的手,輕輕一頓。
指尖,觸碰到了一根幾乎與地面平行的,細不可見的繩索。
繩索的另一頭,隱約掛著幾個空罐頭。
絆索。
魏和尚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雕蟲小技。
他沒有去剪斷它,甚至沒有去碰它。
他的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像沒有骨頭一樣,從那根繩索的下方,緊貼著地面,緩緩地,滑了過去。
整個過程,那根繩索,連一絲輕微的晃動都沒有。
越過這片區(qū)域,前方,是一片碎石地帶。
踩上去,必然會發(fā)出聲響。
魏和尚停了下來,他像一頭耐心的獵豹,在黑暗中,靜靜地觀察著。
足足過了五分鐘。
他將鬼子巡邏隊的規(guī)律,摸得一清二楚。
趁著兩隊巡邏兵交錯而過的間隙,他動了!
他的雙腿,猛地發(fā)力,身體卻依舊保持著極低的高度。
他不是在跑,也不是在跳。
而是在“飄”!
他的腳尖,如同蜻蜓點水,以一種極其詭異的韻律,點在那些碎石的縫隙之間。
整個人,快如鬼魅,卻又落地無聲!
眨眼之間,他就越過了這片死亡碎石地,成功地,摸到了鬼子第一道戰(zhàn)壕的邊緣!
他剛剛在一個掩體的陰影里藏好身形,屏住呼吸。
一陣腳步聲,就由遠及近。
“鏗、鏗、鏗”
是皮靴踩在碎石上的聲音。
一隊打著哈欠的日軍巡邏兵,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魏和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整個人,像一塊石頭,死死地,緊緊地,貼在掩體冰冷的土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