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治國問話的時候十分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聽到他難以接受的事實。
鄧治國是一個聰明人,他非常明白,女兒這么長一段時間就在自己身邊,卻不愿意與自己相認......
要么就是無法原諒自己的失職。
要么就是......無法忘記童年的悲痛遭遇。
無論是哪一個答案,都足夠讓鄧治國感到窒息。
沉寂良久。
久到仿佛世界都靜謐下來。
鄧治國的心,緊緊揪在一起,像是一團黏糊在一起的漿糊被撕裂開來,他幾欲無法呼吸。
一直到,少女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很重要嗎?”
五個字,冰冰涼涼,仿若沒有任何溫度。
就與洛罌這個人一般,渾身上下都透露著神秘氣息。
這讓鄧治國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見洛罌的時候,那時的他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樣的遭遇讓這么一個青春活力的少女,擁有這樣精湛的槍法。
所有的杰出成就,都是在慘無人道的遭遇中,成長起來。
他覺得這個女孩應該擁有與眾不同的曾經與遭遇。
卻沒想到,遭遇過曾經的女孩,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很......重要。”
鄧治國握了握雙拳,連雙肩都在顫抖。
這么一個大男人,在戰場上面臨生死他不畏懼,在沖鋒上陣的時候,他毫不退縮。
可在問及女兒遭遇的時候,他怕了,他怕聽到讓自己崩潰的事實。
洛罌的眼眸微微一動,那一雙回憶起過往的眸眼,就好像沉寂在一汪冰潭里的圓月。
孤獨又寂靜的走過了無數歲月。
她甚至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做過多少壞事。
她的人生仿佛在進入血影組織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充滿殺戮。
踏入了這地下深淵,就好像深陷于污泥沼澤之中,這是一條不歸之路。
看著鄧治國微顫又泛著祈求的目光,洛罌最終還是掩了掩眼簾。
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父親,而她已經深陷于污泥沼澤之中。
我已身處地獄深淵,不想拖你墜入彼岸。
未知的黑暗,由她一人去就足夠了。
這是洛罌第一次這么認真的撒謊,“我被一家好心人收養,沒吃過苦。”
聽到洛罌的話,鄧治國像是如釋重負一般,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一連說了幾十遍,鄧治國的心徹底松懈下來。
好心人......應該就是洛國棟一家吧?
鄧治國雖然身為軍區長官,卻沒有隨意調動軍區特務員檔案資料的權利。
所以他現在并不會知道,洛罌這具身體就是洛國棟和石畢淑的親生女兒,洛罌的靈魂才是他親生女兒這件事。
顯然洛罌知道短時間里鄧治國不會知道這件事,她也確信在自己動過手腳的檔案中,鄧治國就算去調查她,也不會調查出結果。
重生的事,除了陸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因為一旦暴露重生之事,那么她和血玉都不會安寧。
鄧治國還在說著:“還好,你現在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還好,洛罌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還好,他沒有給她的父愛與親情,有人給了。
鄧治國躺在病床,背對洛罌,無聲的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