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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第1頁)

夜色漸深,兩軍大營卻無半分睡意。瓦剌的鐵匠們在帳外敲打馬蹄鐵,火星濺在地上,像散落的星子;明軍的伙夫們連夜蒸制干糧,面香混著炭火的味道飄出很遠。巡邏的士兵們踩著露水來回走動,甲胄上的霜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雙方的營地隔著黃河遙遙相望,空氣中彌漫著劍拔弩張的緊張,連風都帶著鐵銹的味道。

朱瞻基巡視完火器營的陣地,回到帥帳時,天已近四更。他解下甲胄,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里衣,卻沒有立刻躺下,而是走到地圖前,再次核對防線的細節。燭火在他身后投下長長的影子,與地圖上的山河重疊在一起,仿佛他已將整片戰場都攬入懷中。

北岸的也先同樣沒有安睡。他站在高坡上,望著南岸明軍大營的燈火,那些光點密集而有序,像一頭蟄伏的巨獸。賽罕王遞來馬奶酒,他卻搖了搖頭——明日一戰,關乎瓦剌的興衰,他必須保持絕對的清醒。

子時的梆子聲在寂靜的夜里響起,傳遍兩岸的軍營。士兵們裹緊鎧甲,靠在兵器上打盹,手里卻緊緊攥著刀柄或槍桿。他們知道,天一亮,黃河灘涂就會再次被鮮血染紅,而自己能否看到明日的月亮,全看這一戰的勝負。

夜風掠過黃河水面,帶著水汽的寒涼,吹得兩軍的旗幟獵獵作響。一面是繡著五爪金龍的明旗,一面是畫著狼頭的瓦剌旗,在夜色中無聲對峙,等待著黎明時分那場決定命運的碰撞。

八月十七日的黎明,黃河灘涂被一層薄薄的血色晨霧籠罩。當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瓦剌陣營里突然響起震天的號角——阿失帖木兒高舉彎刀,身后的三千五百鐵甲騎兵同時張弓,箭矢如烏云般遮天蔽日,朝著明軍的火器陣地傾瀉而下。

“舉盾!”柳升的吼聲被箭雨的呼嘯淹沒。火器營的士兵們迅速豎起鐵皮盾牌,“叮叮當當”的撞擊聲密集如爆豆,箭簇穿透盾牌的悶響與士兵的慘叫交織在一起。有個年輕的火槍手剛要裝填danyao,就被一支狼牙箭射穿咽喉,鮮血噴在燧發槍上,染紅了冰冷的金屬。

趁著箭雨壓制的間隙,阿失帖木兒猛地揮下彎刀:“沖!”鐵甲騎兵的馬蹄聲震得大地發顫,他們像一道黑色的鐵流,沖破尚未散盡的箭雨煙霧,朝著火器陣地猛撲過來。

“五連陣,放!”柳升的聲音帶著沙啞。第一排火槍手扣動扳機,鉛彈呼嘯著鉆進瓦剌騎兵的鎧甲縫隙,沖在最前的騎士紛紛墜馬;緊接著第二排上前射擊,槍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瓦剌人的尸體在陣地前堆積起來,人馬的哀嚎聲、鐵器的碰撞聲與槍聲混在一起,讓這片灘涂成了人間煉獄。

但瓦剌騎兵的沖鋒勢頭并未停歇。阿失帖木兒親自殿后,用彎刀逼著士兵前進,尸體堆成的斜坡反而成了他們跨越防線的階梯。有個瓦剌百夫長踩著同伴的尸體躍過鹿砦,彎刀劈向柳升,卻被側身閃過的火槍手用槍托砸中面門,腦漿濺在冒煙的槍管上。

“撤!”柳升見防線即將被突破,果斷下令。火器營的士兵們交替掩護,一邊后退一邊射擊,鉛彈在瓦剌騎兵中炸開一朵朵血花。當他們退到明軍大寨前時,陣地前已鋪滿瓦剌人的尸體,血流順著地勢匯入黃河,將岸邊的水染成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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