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壽見她這般高興,心中莫名對她多了絲畏懼。
那陳大虎被打了三十杖,除了會喘氣,跟條死狗也沒什么分別了。
等被護衛拖回他自己家,早就是一灘爛泥了。
若是此時有人精心照顧他,他也許還能撿回條命。
可山下的人家知道他得罪了貴人,哪里有人好心照顧他?
左右鄰里更是恨不得趕走他,唯恐他禍害到自家。
陳大虎苦熬了幾日,可家中無人照顧他,竟是連一碗飯都吃不上。
若是他不賣那小女兒,怎么也不至于淪落至此。
一切禍端,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終日迷迷糊糊地趴在榻上,那賣小女兒得來的五兩銀子,也被黑夜里摸進他家的同村人奪走。
家徒四壁,一無所有。
死不瞑目,竟是連餓死的還是被打死的,都說不好。
陳大虎一死,他這支就沒人了,屋子被收回族里,人就被草草埋了,全村恨不得沒他這號人。
就因著他,他們去廣平庵門前討碗粥喝,都要看盡護衛的臉色。
也是因著施粥,穗禾格外忙碌。
拉了一車的米面糧食,一日全都用盡了。
把跟來的十個婆子累得光喘氣了。
日頭西斜,李婆子喘著粗氣催她回去。
“姑娘回吧,再遲些城門可就要關了!”
張婆子更是昏昏欲睡,強打起精神附和道:
“大爺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能陪姑娘來,咱們若不能帶姑娘回去,大爺定是要怪罪的。”
穗禾坐在軟榻上,閉眼假寐。
“讓一個護衛回去報信,我明早再回。”
“今日實在太累,我如今只想歇息了!”
李婆子心里咯噔一下,頓時打起精。
“這不合適啊!您怎么能在外頭歇息呢?”
穗禾擺擺手,“左右這客堂也只有咱們,有什么不合適的?”
見她擺手都有氣無力的,小苔忙端了一盆熱水,給她泡著解乏。
她叉著腰,小嘴振振有詞。
“姐姐這么累了,你們別催啊!”
“今日姐姐親自動手,做了不少點心,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十月里的天早就冷下了,如今外頭風這么大,打在窗戶紙上的聲音這么響,你們聽不見嗎?”
“姐姐要是受寒了怎么辦?還不如明日太陽出來后再走!”
張婆子心里罵了穗禾幾句,信了你的邪!
好好的貴妾不當,要來這破落地給些刁民施粥!
把自己累得夠嗆,也把她們使喚的團團轉!
李婆子兩眼一翻,聽見小苔的話連跟她吵架的力氣都沒了。
任誰廚房里忙了四五個時辰,也沒功夫睜眼了。
可穗禾不走,李婆子和張婆子就帶著剩下的八個婆子,立在穗禾面前逼著她回。
穗禾壓根不理她,干脆利落地上了榻躺下。
她兩眼一閉,說出的話讓十個婆子瞪大了眼。
“我明日回,誰來勸都不好使!”
“有本事,你拖著我回!”
李婆子一口氣憋著心里不上不下,快叫她混不吝的態度氣壞了。
她往日常常唱紅臉,可內里與張婆子相差無二。
李婆子眼一閉心一橫,就想讓幾個婆子先把穗禾手腳捆住,將她抬上馬車。
可就在心里猶豫的時候,外頭響起了廣惠尼師的聲音。
“貧尼會些醫理,給這位施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