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知道女兒生得極美,但十年前女兒剛離家時,連及笄都沒來得及,還是個孩子,尚未長開,尤帶著幾分稚氣和天真的憨然。
而如今身量完全長開,稚嫩消退,這種美便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的意味,叫人觀之望俗、自慚形穢。
端寧皇后怔怔地看著她,心中既驕傲又酸澀。
驕傲的是她的女兒如此出眾,酸澀的是她錯過了這十年間女兒的成長。
“阿俞”端寧皇后輕聲喚道,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她心中百感交集,有無數(shù)的話想說,可凝到嘴邊只成了一句,“你長大了。”
時俞見母后眼中含淚,心中一陣酸楚。
她輕輕握住端寧皇后的手,柔聲道:“母后,兒臣回來了。對不起,這些年讓您擔(dān)心了。”
端寧皇后搖搖頭,伸手撫上時俞的臉頰,指尖微微顫抖:“傻孩子,母后怎會怪你,只是心疼你。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獨自承受了太多”
時俞輕輕笑笑,強(qiáng)作歡欣:“母后,我過得好著呢!賺了好多好多靈石——就是他們修行人用的錢,修煉也比其他人快,連那些七老八十的老修士,見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喊我一聲前輩!”
端寧皇后莞爾:“這么厲害。”
可身為母親,又怎看不出時俞故意輕松的語氣。
她想問問時俞這些年究竟是怎么過的,想知道將她帶走的仙尊可有如當(dāng)初承諾的好好對待她、護(hù)著她,是否建立了同門情誼,是否有說得上話的人,有沒有受過傷,可曾遇到過困難可是話臨到嘴邊,又什么都問不出了。
仙凡有別,自己即便知道,又能為女兒做些什么呢?做母親的,最無力便是什么忙也幫不上,問出來也是徒增女兒的煩惱。
端寧皇后心中酸澀難忍。她的女兒,本該是金枝玉葉、享盡榮華,卻不得不離家而去,獨自承受風(fēng)雨。
她緊緊握住時俞的手:“阿俞,母后只希望你平安喜樂,其他的都不重要。如今你回來了,就只是母后的阿俞、昭國的九公主。”
“你還會走嗎?”問完這一句,端寧皇后似是覺得自己奢望了,又小心翼翼換了種問法,“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時俞眼睫輕顫,沉默了片刻。
她也不想離開,可她還有沒做完的事,還有沒報完的仇。
這一路緊趕慢趕,僅僅用了十年便得筑基大圓滿,距離金丹只一步之遙。
她已用十年時間,走了許許多多修士數(shù)百年才能完成的事。
可是還是慢了。
凡人的壽數(shù)太過短暫,這十年彈指一揮間,對于修士漫長的壽數(shù)來說,并不算什么,只是人生的一個小小篇章。可是十年時間,卻足以讓一個凡人從華發(fā)變白頭。
她多想陪家人們終老一生,可是仇一日未報,隱患一日不除。
還不夠強(qiáng)大,還遠(yuǎn)遠(yuǎn)不到有足夠底氣可以庇護(hù)家人的程度。
深吸一口氣,望著眸中蘊著忐忑的端寧皇后,時俞勉強(qiáng)笑了笑:“母后,這個月我不走,就留在宮里陪你。”
這個月不走便是下個月就要走了。
端寧皇后壓下心中苦悶與不舍,并沒有出言要求她再多留一段時間,只是溫柔道:“好,好。”
能得女兒一個月陪伴,已經(jīng)是她日夜盼來的了。不要貪心,不要難過,好好過好這一個月,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