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們都愛說女人斤斤計較,嫉妒心重,愛記仇。
這仿佛佐證了女人確實是適合當吏目的,斤斤計較,吏目,管著最小,但也最細致的活,斤斤計較是好事。
記仇——那不聽話的人家,就要小心了。
至于嫉妒心重,那就要爭先,既然要爭先,就要好好表現。
小妹覺得這些不是什么好品質,放在外頭,是要被嘲笑的,但老師說這些的時候很認真,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壞品質。
老師說:“別人說你,你就認了嗎?”
“且不說百樣米養百樣人,哪怕是同樣米的人,就一樣了嗎?”
“你們看看自己和同學,你們所思所想,性格一樣嗎?”
“跟你們說這些是告訴你,哪怕外頭把你們說得再不堪,你們也不能認!人活一口氣,他們越罵你,你就越要把腰桿挺直了!”
“看看護衛隊里的女人們,你們就一點不覺得自己也行?”
“若覺得自己不行的,現在就出去,我是懶得教了!”
一家人沉默片刻,還是少年先說:“那你就去考啊!你要是當了吏目,也算光宗耀祖了。”
雖然光宗耀祖,原本應該是少年的事。
少年倒是想得開,他也不太想當吏目,更不想當官,他說:“我聽說技術員在阮姐那邊,好處更多,阮姐的工廠里有蒸汽機,不用人!只要有水有煤,它自己就會動!”
小妹說:“對,這個老師也和我們說了,也鼓勵我們進修數學物理。”
父母看著兒女討論這些他們原本接觸不到的事,臉上都不由得帶上了笑。
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是自己的家人,當父母的怎么不盼著他們好呢?
婦人問丈夫:“當家的,我聽他們說,縣城外也要建工廠了,要不你賣完這一陣水,就不賣了吧。”
那些最早一批從縣里去工廠做工的人,現在每個月末尾都會回來幾天,不僅帶回來了糖和鹽,還帶回來了更多見識。
婦人和趙大丫認識,趙大丫第一次回來的時候,她還煮了雞蛋去探望,原本老態龍鐘的趙大丫出去了一趟,明明是去做活,回來以后卻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一堆人圍著她,甚至還有男人,等著聽她說工廠是什么樣的。
趙大丫眉飛色舞:“天天都有糖水喝!早上上課,對對對,也是要上課的,我學的慢,還是不如年輕人啊!”
“村子里也有水車,不用人力,用蒸汽機,那什么機,一天要吃好多煤,但若是人踩,那真是要累死了!”
“十幾根?不不不!一次至少能紡二十根!”
有人問起她的收入,趙大丫擺擺手,用一種老人特有的智慧說:“都存在組長那,平時要用的時候才去支取,不然我一個老婆子帶著錢,被搶了偷了怎么辦?”
“對了。”趙大丫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后,突然神秘兮兮地說,“城外建廠,會建一個新廠,造你們都沒見過的玩意。”
“有了那東西,白日屋里就不用點燈了!”
婦人不清楚那是什么東西,但只要建廠,肯定就需要人,需要人,她丈夫也就不用日日擔那么重的水,還掙不到幾個錢了。
這么一想,婦人也就覺得,錢陽縣叫阮姐占了,恐怕還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