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白天,工廠里依舊有些昏暗——玻璃的產量不高,大塊的更少,畢竟他們現在還產不出精細的器械去大批量量產,只能人工搟平,有一點不平整就用不了。
哪怕是縣衙,也只有小吏們辦公的房間換上了玻璃。
所以只要沒下雨,工廠的窗戶和門都得開著,室內還要點燃油燈。
只油燈是盡夠的,工人們也不抱怨。
能在室內干活,又有足夠的油燈供應,在他們看來已經足夠好了。
“你看看這個。”工人將主管拉到一邊,手里拿著一罐糖,“顏色還是不白。”
主管仔細打量:“恐怕還得再試試別的東西。”
他們用來制糖的原料是甜菜根,別說北方,如今就連南方都沒什么人種甘蔗了,讓商人從南邊販賣過來?那成本實在太高。
況且甜菜根的含糖量也不低,制出來的糖味道也不錯。
只是如今他們制的是糖塊,并非白糖。
工人嘆道:“也不知道該加什么,以前制糖,哪里用在乎這個?”
主管鼓勵她:“你是技術員,要有鉆研精神,要是真能弄出白糖來,起碼往上升兩升。”
“我再回去試試。”工人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她累了好些天,實在沒什么精神了,見主管還站在原地,有些奇怪地問:“姐,你怎么還不走?”
主管:“等著開會呢。”
工人:“又要開會?”
要說工人覺得工廠有哪里不好,那就只有開會了。
雖說也不是常開,但每月放完假回來總要開那么一回,每個組的負責人都要站起來說明自己的小組上個月完成多少,這個月要完成多少,下個月希望完成多少。
犯了錯的小組還要全員檢討。
她不知道開會有沒有用,但她寧愿立刻投入工作。
主管笑了笑:“不是你們開,是我去開。”
工人以為是主管們去和廠長開會,有些慶幸,又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這回輪到你了吧?”
主管笑罵道:“滾你的吧,是廠長給我開會,我愁什么?”
“是阮姐。”
工人臉上的笑容立刻斂去了,甚至連身姿都變得,站姿變得格外筆直,她小心翼翼地問:“是有什么事?大事?”
主管:“我也不知道,開會的時候才知道。”
工人羨慕道:“什么可愁的,能見阮姐呢!說不準還能和阮姐說兩句話,你要是不愿意,換我去。”
主管:“喲,這么快就想把我擠下去了?不當技術員,想當主管了?”
工人哼哼唧唧:“當主管太麻煩了。”
她是靠技術轉的崗,剛入職的也只是普通的制糖女工,制糖廠和紡織廠一樣,都是女工居多。
這倒不是阮姐硬性要求的,而是人們都認為,女人天生愛潔,入口的東西,非得女人做才能放心。
以前有些地方制酒,明明都是用腳踩,出去賣酒的時候也得說是女人踩的,不然買家知道是男人腳踩,那是不會買的。
況且有女兒的人家也認為,制糖顯見要比其它活輕松些,工資還不低,工人每個月還能領糖,十分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