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朝廷沒和遼人打起來。
她的兄弟們卻沒有回來。
朝廷嘴里,大官人們嘴里沒有一句真話。
爹日日走街串巷收夜香,娘幫著鄰里們縫補衣裳,一大家子人,如今就剩他們三個掙扎著求生。
她還記得自己幼時的日子,家里親戚多,爹還干得動活,兩個哥哥在酒樓干雜工,娘會繡帕子,一家人的日子多好過啊。
有甜蜜的麥芽糖,有哥哥們從酒樓帶回來的,大官人們沒吃完的燒鵝,有娘給她裁得頭花。
每年她都能得一件新衣裳,不是娘的衣裳改的,是新扯了布做!
如今想來,以前的日子仿佛是假的,從未存在過,只是她的臆想。
她年歲正好,長得也不丑,要想說個好人家也不難。
可她不敢嫁出去,她也走了,爹娘怎么活呢?怎么還活得下去呢?
她怕他們沒了牽掛,怕哪一日回來就再見不到這對一輩子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的老夫妻。
這個晚上,無數五通縣的百姓都沒能合上雙眼。
只能一遍遍祈求遠在錢陽縣的阮姐,盼望她能約束好她的士兵。
士兵們也忙碌了整整一個晚上,縣衙的人全部先關到柴房里,輕點庫存,拿到輿圖和黃冊,再清點大獄里的犯人,獄卒們并不清楚犯人們所犯何罪,便只能繼續關押,等女吏們明日過來以后再行勘查。
陳五妹很快帶著一小隊人馬出城——鄭霖還在外頭等著。
他們不敢走,也不敢進城,只能待在原地。
好在有幾個兵丁還算聰明,隨身帶著火折子,就地燃起了火堆,否則哪怕沒打仗,凍出個好歹來。
“秋老虎這么厲害,怎么夜里還這么冷?”兵丁朝自己的手心呵了口熱氣,“我婆娘說她去買柴,一擔都要兩個銅板了,去年都才一個。”
旁邊的人搓搓手,他看向鄭霖的方向,小聲說:“你說,咱們投了那個阮姐,是不是還跟著校尉?”
老長官帶老兵是老規矩,即便是投降給遼人也是如此。
兵丁小聲回道:“那誰知道。”
鄭霖也心中忐忑,未成事前想的是好處,事成了,便怕拿不到對方承諾的好處,畢竟此時他手上已經沒了任何籌碼。
直到看到陳五妹領兵出來,鄭霖才松了一口氣。
他連忙站起來,快步朝前方走去。
陳五妹翻身下馬,她并不寒暄,而是走到鄭霖面前說:“先前承諾你們的依舊算數,你們今夜就住城外的帳篷,明日我派人帶你們去錢陽縣,兵器皮甲全部收繳,帳篷里有棉衣,你們換上后將皮甲放在外頭。”
對方不寒暄,鄭霖自然也就直說:“兄弟們的家眷還在五通”
陳五妹擺擺手:“五通縣還要梳理,你們先在錢陽縣待著,等梳理好了自然能回來。”
“你們帶他們過去。”陳五妹轉身對帶來的一小隊人說,“再給他們拿點吃的。”
鄭霖心中五味雜陳。
他拿出自己的全副身家賭了這一場,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