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錢?”農夫張大了嘴,他坐在人堆里,嗓門比旁人都大,“就教個堆肥,一個冬天給兩百?!”
難得開大會,家家戶戶都拿著胡床趕到村口的平地。
女吏拿著喇叭喊:“去了包吃住!只日子肯定不如村里的好,教完了回來,除了錢,還多給一包糖!”
農人們嘰嘰喳喳,喧鬧聲幾乎壓過了喇叭聲。
如今鹽價下去了些,農人們買得起了,可糖仍舊是貴價物,熬煮能出多少糖?一斤甜菜根才產多少?他們這邊可沒人種甘蔗,就是在南面,也幾個種甘蔗的。
沒有更好的提煉糖的法子,糖的產量就上不去,價格就下不去。
哪怕他們掌握了淀粉制糖的法子,沒有足夠的淀粉也是白搭。
且不說他們離擁有淀粉制糖的技術差了十萬八千里。
而人對糖和油的欲望是刻在骨子里的,村邊的野果,哪怕澀口,只要稍帶一點甜味,都會立刻被孩子們摘走。
能在過年的時候買點麥芽糖,就算生活富足了。
有農婦高聲喊道:“女大人,俺們女的能不能去?!”
女吏:“能去!自己考慮清楚!那邊可苦著呢!”
錢二妹也蠢蠢欲動,可一想到不能在家過年,還是沒有去報名——往年她就沒過過年,家里窮,她和娘到了冬天只能等鄉親們接濟,過年的當日,娘也只能做飯的時候多放一點點糧食,有時甚至只有豆飯。
好不容易有了點錢,有了點存糧,不過個年,她總不甘心。
寡母也勸她:“錢哪有掙得完的?在家編竹筐,不比你去教堆肥強?好歹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五通縣那邊窮呢!你去了那邊,那些光棍禍害你咋辦?”
“就是有兵姐們護著,也有錯眼的時候。”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錢二妹點點頭。
不過村里仍有幾個家里娃娃多的農婦去報了名,不掙錢不行呀,娃娃們讀書不花錢,可紙筆和書哪樣不要錢?尤其自家娃娃又不夠聰明,拿不到不要錢的“獎勵”。
掙了錢,娃娃們能多吃幾頓肉,不說和城里的娃比,起碼也能比村里別的娃聰明點不是?
甚至還有夫妻一起報的,把娃娃們交給老人帶。
過年自然重要,可錢更重要啊!沒錢,哪有什么年?
女吏把報名的都記下來以后仔細數了數:“咱們村只要四個,等我將人挑出來,明早就得走,到時候牛車來接。”
她放下紙筆后說:“咱天亮就走,入夜就能到。”
“你們東西別帶太多,牛車放不下!”
農人們喊道:“知道啦!”
女吏微微點頭,她一擺手:“都回去等我通知!”
空地上的農人們哀嘆了一聲,抓著自己的胡床朝家走——他們還想聽女吏多說幾句呢,跟他們講講城里的事。
女吏將村長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她給村長倒了一杯水,兩人在桌前對坐,村長也習慣了同女吏兩人談事。
換成以前,哪怕他是夠做女吏爺爺的年紀,在農人們嘴里也絕不會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