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拂,朱嘉禾又一次將小船推上岸邊,她抹了把額頭的汗——天氣越來越冷,能搖船賣貨的機會越來越少,往年這個時候,家里總要面對近乎斷糧的危險。
“小朱!你娘呢?”隔壁的大嬸擔著扁擔,藤框里放著她自己捏得飯團。
漁民們出海,通常都是帶著干餅和飯團,在海上只圖快些填飽肚子,并不貪圖什么味道。
朱嘉禾將額前的碎發(fā)捋向腦后,小麥色的臉上露出有些無可奈何地笑容來:“我娘賣餅去了!”
大嬸氣道:“昨兒叫她今日等我一塊,你回頭說說她!怎么遛人玩?下回不問她了!”
說罷,大嬸慌張的擔著扁擔大步朝碼頭走去。
雖然已是寒冬,可今年的日子并不算艱難。
近海雖然打不到什么魚,來往的商船也少了許多,但活并不少,新官府招了許多力夫和貧民建窯燒磚修路,這些人得了錢總是要花銷一些,許多漁民就做起了這些人的生意。
連洗衣坊都沒有停工,以前給船工漿洗衣裳,如今給修路工洗,生意反而更好。
尤其如今鹽價便宜了,魚剛打上來就腌上,總算能賣到商人手里。
以前明明靠海,有海鹽能用,可普通百姓不懂怎么制鹽,自己弄出來的都是苦鹽,但要買,那又是一大筆錢,賣腌魚的錢比不上買鹽的錢。
明明守著魚和大海,可日子苦的一眼望不到頭。
朱嘉禾將掙來的錢放到家里,她爹娘膽子小,不敢將家中的銅錢銀塊都拿去換成紙幣,只換了少少一部分,剩下的裝在罐子里,又埋進屋后的院子。
不過由于大商戶都開始只用新錢結(jié)賬,船主從她手里買東西也開始用新錢,所以家中的紙幣日益增多,她也開始逐漸習慣不帶銅板出門。
剛到家,朱嘉禾去舀了一碗涼水,這是她娘臨走前給她備好的涼白開。
他們一家都是成人,每天只用早上去上掃盲班,雖說有些耽誤功夫,不過好在如今有多的活路,即便早上不出海也餓不死。
這對朱嘉禾而言格外新奇。
她還小的時候,娘出海搖船都帶著她,自懂事起,一家人總沒個得閑的時候。
周圍的家家戶戶都是如此,靠海吃海,不靠海就沒飯吃。
朱嘉禾灌完一碗涼水,不由打了個哆嗦。
如今家里爹去修路,娘在碼頭賣些飯團咸菜,她在海上做做生意,一家人的日子也過得去。
“嘉禾!”外頭傳來女娃的喊聲,“來人了!外頭來人了!”
“快快!咱一塊去瞧!”
海邊沒什么新奇事,偶爾看個熱鬧,也不過是什么怪物的尸體被沖上了岸,不過鯨魚尸體沖上岸這種好事輪不到她們?nèi)尡阋耍吘过埾严闶呛脰|西,貴得要命。
朱嘉禾忙走出屋,還沒站穩(wěn),便被來人一把抓住手腕,干瘦有勁的姑娘頭發(fā)凌亂,卻格外興奮地沖她喊道:“來了好多人!從錢陽那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