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給商人又總是被壓價,她們在深冬前幾乎日日都要下海。
一旦天氣轉涼,下海后受了涼,高熱而死也是常事。
“聽說今天有面條吃。”年少的珠女將包裹頭發的方布取下來,興奮地挽住姐姐的手臂,“精面條!可惜不能敞開了吃,人人都只有一小碗。”
姐姐笑著說:“等領了這個月的工錢,咱自己買白面回去做,到時候把你吃撐。”
糧價降了下來,雖說仍然不便宜,但偶爾吃吃不加其它東西的米面還是能行,并且糧鋪有官府管著,倒是不必擔心漲價。
珠女取下圍裙,將圍裙裝進專屬于她的小柜子里。
工人們吵吵嚷嚷,都盼著吃飯。
她們自己在家時,吃得多是煮海魚,油太貴了,鐵鍋也買不起,不管是炒還是煎對她們來說都太過奢侈,煮是最便宜的做法,煮完了不僅能吃魚肉還能喝湯。
但魚肉沒什么油,她們一樣饞肉,尤其是肥肉。
“聽說今天有燉鴨子。”珠女吸了口唾沫,“放了足足的油!”
走過的工友也興奮接話:“那面條里還放豬油呢,我都沒吃過兩回豬肉,油更吃不起了。”
“我娘以前用豆油煎饅頭片給我吃,那才叫香呢!”
“那你家真有錢,還能油煎。”
“七八年吃一回,上回吃那都是我十歲的時候了。”
珠女魂不守舍地拉著姐姐奔向食堂——食堂還沒建好,只在暖房旁搭了個棚子,幾個大灶上支著鍋子,平時就給他們這些工人和干活的力夫做飯。
“芋頭燉鴨子!”珠女興奮地幾乎要跳起來,“我聞著香了!”
不遠處的大鍋里燉著芋頭鴨肉,咕嘟嘟冒著粘稠的泡,油汪汪一片,用了醬油之后色澤鮮亮,聞著都叫人流口水。
可惜肉菜都是限量的,人人都只能打一勺。
這可是要票的。
甚至有人打了不吃,用竹筒裝好,等著下工后帶回家給家人吃。
因為只要票,所以食堂的人也不管。
珠女也要帶回家,不過只帶一半,自己可以吃一半。
剩下的一半帶回家后再放些海魚肉煮一煮,又是有滋有味又有油的一餐,配上饃饃也能吃得極飽。
“這才是好日子。”珠女打了芋頭燉鴨子和別的菜,又去端來自己那份面條,喝了口面湯后呼出一口長氣,笑著對姐姐說,“我這輩子都不想下海摸珠了。”
姐姐也笑:“我也不想再下海了。”
姐妹倆都才十五六歲,但下海已經四五年,回到家即便用熱水燙過的布裹著關節,如今也開始不舒服了。
“咱好好干。”珠女嗦著面條,含糊道,“暖房的活人人都能干,可不能叫別人把咱們比下去,丟人事小,暖房不要咱了才是大事。”
“我看這活娘也能來,要我說,爹也別去打漁了,還不如像嬸嬸們一樣,拾掇些沖上岸的海菜,照樣能過日子。”
“以前嘛,那是不搏命不能活。”
“能活了,誰搏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