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好不好的,未必是看事物本身好不好,而是哪個更適合那時的環境。”
“再說了,商鞅變法時老百姓推崇之至,可最后呢?老秦人對商鞅恨之入骨,可見因勢利導才是正理,什么祖宗之法不可變,這都是愚人自擾。”
“這歷史書,你們真該好好看看,以史為鏡嘛!”
“這個倒是。”小相公忍不住接話,“我娘子如今也在讀書,她就極愛歷史,常同我講里頭的東西,有一樣叫我記得極深,王朝周期律——宋人朝廷,不就在最后的階段嗎?”
“中央管不到地方,各地烏煙瘴氣,民不聊生,一看就是亡國之相。”
“便是出一個明君,又能如何?只要還用以前那套班子,也不過是稍稍減緩亡國的速度。”
眾人都嘆了口氣。
他們都是宋朝舊人,如今雖說成了新朝的人,但人難有不念舊的。
念舊未必是念舊時有多好,而是念舊時的自己,那年輕灑脫的年華。
由著念自己,這才會跟著美化記憶中的過去。
“咱們這邊還好。”有人慶幸道,“好歹家中的女眷不會被抓去抵債,就是家中落魄了,自個兒出去尋工,也不至于餓死。”
“抵債也輪不到咱們——又沒功名,家中女眷不值錢,就怕被抓去做軍妓,何止受辱,性命也難保。”
以前他們是說不出這話的,女兒受辱,被人輕薄了,哪怕還沒有失貞也該自縊以示清白,這是為了一家的清譽,挽回家中的名聲。
如今風氣變了,倘若有人再說這樣的話,就要被斥責不忠不孝不悌。
不忠于國,對兒女的祖父母不孝,對兒女沒有慈愛。
于是性命終于大過了清白,不過陳舊思想尚未根除,如今役吏署里至今沒有受理過什么強奸案——并非沒有發生,而是女子本人不敢告,女子父母也只想隱瞞。
一旦事情傳出去,周遭的目光和口水,都能把這個家給淹沒了。
就是偶有受理,受害人也是曾經的妓女。
并且這一類受害人,本身膽子就極大,不受閑言碎語的脅迫,面對昔日嫖客還敢沖上去啐上一口。
且她們要么是早已成婚,丈夫也盡知她們的過往。
要么是打定主意一生不婚,那種未婚還想結的也不愿意告。
多年風俗,一朝還是難以根除。
讀書人們嘆道:“依我說,宋人朝廷哎!既然管不得一國,何必死抓著那點權力?自己的妻女都要送去抵債,何其可悲?”
“不如直接投了阮姐,且保一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