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女子困在內宅,別說抬舉外室,就是真想找個藍顏知己也不容易,總不能找家中的長工小廝吧?
但白四見多了夫妻不和,陡然一見兩情相悅的小夫妻,心里不可謂不羨慕。
他的爹娘就不恩愛,連相敬如賓都做不到,從生了他過后便分房睡。
他爹還能往家里抬上兩房妾室,他娘能做什么?他娘寧愿和那兩個妾室一起打馬吊,都不肯和他爹同房,對他這個兒子也沒什么深厚的感情。
有時候他娘盯著他的臉,他都覺得他娘恨他,恨他長得這樣像他爹。
一對夫妻,世上最親密的人,竟然處成了仇人,說來實在荒唐。
他不敢想象他成婚后和妻子也處成這樣。
日子過著有什么意思?
不過這也就是轉瞬之間的念頭,白四從兜里掏出火車票,拿在手里細細打量,臉上終于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來,他來到青州已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但苦于沒有人脈,根本沒有途徑拿到票,愿意賣票的人又少,即便火車有那么多位子,也是到今天才拿到一張。
“你還別說,這票還真難仿。”白四拿起票背著燭光,“不知用的顏料,不對光是一個顏色,對著光又是一個顏色,還有這壓紋,太細了。”
“紙也是,不是常見的紙。”
小廝不懂這個,他只是犯愁:“少爺,只有一張票,我不能陪您了,遇著事了咋辦?那車上什么人都有人,有不長眼的冒犯您了可怎么辦?”
白四笑道:“我又不是瓷做的娃娃,就是被冒犯了又如何?”
小廝哼道:“這兒的人都不講規矩,不知道廉恥,誰知道能干出什么事來?”
“要我說就不該讓您來!”小廝氣道,“叫三少爺四少爺來都成,您可是嫡子嫡孫,這事就不該叫您干!”
“都是姨娘吹的枕頭風,把老爺吹昏頭了。”小廝更氣了,“這青州是那么好待的?您想想剛剛那女子,要是在襄州,就她也配跟您說話?連咱們家的丫鬟都及不上,您就是看她一眼,都是給她臉了!”
白四看了小廝一眼,自從出來之后,自己這個小廝就仿佛吃錯了藥,總是一點就炸,白四不清楚為什么,只能歸咎于小廝本來的脾性到了陌生地界被誘發了出來。
“到了別人的地盤自然不能像在家時一樣。”白四安撫道,“只能先忍忍。”
小廝嘴唇蠕動,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倘若在這里,即便是雙腿戰滿泥的農夫農婦都能同自家少爺同桌共飲,那他算什么呢?他這些年伏小做低的忠誠又算什么呢?
他活到如今所以為的一切,又算什么?
小廝轉過頭:“少爺,我去鋪床。”
他不想繼續想了,也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