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敏噎住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又覺得悲哀,多少年了,這片地歸阮姐管也有七八年了吧?鎮上的人早習慣了阮地的風俗,年輕的小姑娘不足十八就想著出去走南闖北做一番大事業。
可村里人,仿佛被困在了舊時光中,面上的規矩變了,骨子里的規矩還在。
秦敏見老婦還算好說話,終于忍不住說:“怎么不把窗戶打開?通通風也好”
“不行!”老婦突然大喝一聲,連里屋的老翁都高聲問:“老婆子,怎地了?!”
秦敏被嚇了一跳,她忙說:“不開不開”
“家里的味道,是不好聞”老婦低下頭,她也知道這屋子腌臜,可無論如何都不愿意開窗。
“老師,不是俺家薄待你。”老婦苦笑一聲,“這是沒法子。”
“可是家里有病人?”秦敏試探著問,“我看你和大伯都還健朗,可這屋里的味”
老婦的臉色幾經變化,終于嘆了口氣,愁苦地說:“上輩子的冤孽!”
“你也是女人,又要來當掃盲老師,這也瞞不住你!”
雖說家丑不可外揚,但一個村的,能有什么秘密?恐怕得一家子吃啞藥,還得把鄰居也毒啞才成。
老婦端著油燈引路,叫秦敏跟著她進里屋。
秦敏膽戰心驚,她畢竟獨身一人,此時屋內又只有一點光源,怎么看都有些陰森。
可秦敏想著自己的任務,壯著膽子跟老婦走。
一掀開里屋的簾子,一股熱風伴著騷臭味向秦敏襲來,秦敏一時間差點干嘔出來。
她朝屋里一看,炕上睡著個人,看不太清,老翁正蹲在地上,用木盆里的水洗著一塊棉布。
味道就是從炕上的人和盆里散出來的。
秦敏就著微弱的光,總算看清了炕上的人。
那是個十三四歲的姑娘,臉上滿是稚氣,恐怕是幼時吃不飽飯,到了這個年紀也沒有發育期女孩的樣子,看著還是個女童,她此時正睡著,只眉頭緊皺,仿佛有什么鬼怪叫她做夢也不安穩,偶爾會發出幾聲不可聞的夢囈。
但這姑娘是漂亮的,即便不睜眼也能看出她的底子,圓溜溜的臉,小小的嘴,鼻尖挺翹,倘若她睜開眼睛,恐怕能被叫一聲美人胚子。
而此時,她就這么連屎尿都管不住的躺在床上,兩個老的時常就得給她換褲子,擦洗身子。
可老人的精力有限,老翁也不可能去換快長成姑娘的褲子,只能老婦換下去交給老翁去洗。
秦敏:“這是生了什么病?”
老婦坐到炕邊,她枯枝一般的手將女孩的碎發捋到耳后:“俺們家嬌嬌是個聰明娃娃,上個掃盲老師說她讀書好,將來考到鎮上去恐怕能吃公糧,自從自從年初的事以后,就這樣了”
秦敏急道:“什么事?是落崖了,被什么東西砸了?大娘,這可不能耽擱!”
“俺俺說不出口”老婦眼眶紅了,“姑娘,你回去吧,你當掃盲老師別來橋頭村當!”
蹲在一旁的老翁死死抓著那塊臟布,喘了兩口氣后艱難地說:“遭報應,他們遲早遭報應!”
“老天爺怎不發威,落下巨石來,把這村子全埋了才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