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人瞪他一眼:“喝!”
高聲的,不客氣的命令讓石頭安心了許多,他拔出塞子,仰頭喝水,不敢碰一點囊口。
他的嘴和舌頭也是麻木的,但隨著水流入喉嚨,他的感官才開始重新變得靈敏了一些——這水是有味道的!咸味,還有一點甜味!
石頭不再害怕了,他已經忘記了不能把水喝完的念頭,忘記了只喝一小口的自我要求,他大口大口的喝著,像一頭張大嘴的水牛,他能把所有水都喝完!
水囊里一滴水都沒有了。
一旁的勞力們渴望又嫉妒的看著他。
帶著咸味和甜味的水讓石頭有種吃飽飯的錯覺,他的力氣似乎恢復了一些,手腳也不再軟趴趴的,他朝著女官人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雙手把空了水囊奉上。
石頭看出女官人沒有生氣,他能看出來,她可憐他,可憐著這些人形的牲口。
石頭是有幾分小聰明的,這個女官人沒有細嫩的皮膚,她黝黑,手掌粗糙,臉上的皮膚龜裂,雙腿也很粗壯,她也是干苦活,或者干過苦活的人,不是住在城里的那些貴族夫人。
這樣一個也靠勞力生活的人,竟然還有閑心可憐他們,這證明她如今的日子好過,而且是很好過,她已經完全從“牲口”的處境里抽身了。
“女官人”石頭學著管教們對她的稱呼,他卑微的、下賤的、諂媚地跪倒在她的腳邊,“石頭永遠記得你的慷慨,你救了石頭的命”
女人幾乎是暴怒得伸手把他拽起來,她的憤怒那么明顯,明顯到石頭都覺得自己要被她連帶著燒起來了。
“把管教們叫過來!”女人沒有再理會石頭,她叫來自己的同族,那些漢官們,他們就當著石頭的面聚集在一起,可惜他們說的是漢話,石頭只能觀察他們的表情,卻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不能再這么下去了,我們是來做生意的,不是來害人的!”
秋梅臉頰漲紅:“這些都是百姓,不是罪犯,就算是罪犯,也沒有餓著肚子,干著喉嚨日夜行軍的!”
“泥水剛剛他都要去喝泥水,每天每人能分到的糧食是什么?兩塊巴掌大的干餅,咬都咬不動。”
“流這么多汗,別說鹽水糖水,連干凈的水都喝不上!”
漢官們七嘴八舌:“畢竟是黨項人的地盤他們自己管勞力的吃喝,我們也插不上話。”
“這是阮姐和黨項王商定的,咱們要是貿然出手,恐怕要給阮姐平添麻煩。”
“可也不好眼睜睜看著他們累死渴死吧?”
“更何況這一支隊伍咱們管了,別的怎么辦?這些錢誰來出?我看黨項王室是不肯出的。”
“總不能我們又出貨又出錢吧?那這還是做生意嗎?不成扶貧啦?”
秋梅冷靜下來,同事們說的都不錯,她深吸一口氣:“糧食咱們提供不了,但水呢?糖水不行,鹽水總行吧?日日流這么多的汗,無味的水喝了沒用!恢復不了力氣,還容易水腫,咱們帶來的鹽是夠的,休息的時候叫他們喝一些鹽水補充”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就算辦完了差事,咱們的良心過意的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