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府城近在眼前,大軍駐扎之時,遼國士兵也爬上了城墻,登上了瞭望塔。
雙方誰都沒有先動,城門緊閉,戰壕縱橫,西涼府這樣的大城,即便進了第一道城門,也還有第二道,第三道,這是多年前的城防,原本已經破敗不堪,形同虛設,不過遼人來了以后,在城外抓丁服役,又將城防修了起來。
倘若不是阮響有炮有炸藥,這樣的工事,除非里面沒水沒糧自己出來投降,否則真可以說一句固若金湯。
那些逃出來的公子們在過了幾天沒人伺候,冷水冷飯的苦日子后,也乖巧順從了許多,老老實實的告訴阮響,加固的城墻甚至用上了漿糊黏合,幾乎把城內大戶人家的底子掏光了。
他們也告訴阮響,遼兵沒有像西夏士兵一樣在城外扎營,嚴格的說,是將領們沒有在城外,這些將領在城內花天酒地,一應大小事務都交給底層士兵。
其中有一個膽子大,眼光也算毒辣的公子半夜請見阮響。
“小子無德,卻也知將軍是明主,出逃那日知府宅院被圍,小子猜測,要么知府身死,要么遼人有將軍身死。”這個公子拱著手,細瘦的身子看著無比孱弱,這是個沒能被好好對待的大家公子,也是個時刻尋找機會的野心家。
阮響點頭:“你的意思是,西涼府內亂。”
公子抬起頭,雙目灼灼如火:“正是!”
阮響:“你想要什么?”
公子突然雙膝跪地,大禮參拜:“小子二十有三,癡活二十多載,尚未建功立業,但求得遇明主,一展平生所學!”
“我是漢人。”阮響笑道,“按理來說,應該是你們的敵人。”
公子卻毫不在意:“天下分分合合,何為敵?何為友?將軍有大義,有民心,小子愿追隨正統!”
阮響:“我本鄉野女子,緣何正統?”
公子振振有詞:“匡扶天下為正,一統山河為統,將軍若非正統,天下何人敢稱雄?”
阮響看著這張臉,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和謝長安何其相似,他們都是想成名想瘋了的人。
世上就是有這樣一類人,他們心中有道義,但道義只是手段,是他們身上的裝飾,一旦他們不再為生存發愁,他們立刻就要攪弄風云,什么正義邪惡,通通不重要,重要的是實現自我價值,實現在旁人看來無法理解的政治追求。
什么父母妻兒宗親兄弟,都可以拋棄,只要能令自己的名字響徹世間。
不過,這樣的人也確實很好用,謝長安如今都還在兢兢業業的當牛做馬,謝長安也不在意自己的學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更不怕學生奪走他的聲名,他要盡一切可能,把自己的東西傳下去,把自己的名字留下去。
他也和謝長安一樣,勢必不能為官做宰,只能成為一柄刀。
于是阮響目光冰冷,聲音柔和的問:“不知公子姓名。”
公子抬起頭來,目光如注:“小人姓李,李子拓!”
“李子拓。”阮響,“我放你出去,你可能令西涼城內大戶集結,與我里應外合,破這西涼城,保住城內百姓?”
李子拓知道,這或許是自己一生僅有的一次機會,為了這個機會,他等了足足二十多年,哪怕這是一條死路,他都必須得去!
于是李子拓跪直身體,重整衣冠,再次大禮參拜:“必不負將軍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