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才易主不久么?”安四哥走在牛車旁,手里提著一個紙袋——商人們太會做生意,如今西夏各地的攤販也流行起了這種紙袋,以前倘若沒有自帶籃子布袋,那就只能自己手捧,如今要買什么,只多掏兩毛錢就能買得一個紙袋,還很結實,輕易不會壞,安四哥沒能忍住,還是花了筆錢。
與他同行的矮個男人也嘆道:“這都看不出是蕃人的地盤了!不比川內差多少!”
這也就是一句客氣話,川內別的地方不提,成都府歷來是繁華的。
但本地人都很受用,大多通過了掃盲班,官話也學了一些,因此肯給這兩個四川漢子好臉色,經過時還要說一句:“我們這兒,歷來比外頭也是不差的!”
至于蕃人——那就當沒聽見吧!真計較起來,怕不是要當街斗毆,要是被鎖去坐牢,多少天都沒法干活,回了家,恐怕一家人的唾沫星子都朝自己來了。
安四哥也拉了同伴一下,小聲說:“什么蕃人?!你是想挨打了?在別人的地盤也敢說這種話!”
同伴白了臉,有些后怕地回道:“這就是說慣了,也沒惡意。”
安四哥:“小心些!”
“行了!不必畏首畏尾,這條道我們是走熟了的。”中年女子叉著腰,她是這一行的領隊,也是同伴那干姐姐的心腹,作坊的二把手,雖說不是織女繡娘,但憑著一身武藝,在老家時就沒人小看,出門在外,憑著和商人們打交道的經驗,也是很受尊重。
“還是姐姐有見識!不像我們,鄉巴佬罷了!”同伴立刻吹捧道。
中年女子哼了一聲,很看不上他巴結的嘴臉,不過對安四哥倒有幾分好臉色:“你頭回來,仔細瞧好了,我也就帶你們走著一回,下回你們就得自己來。”
安四哥忙問:“不知月姐下回不來,是去何處?”
月姐:“我自然要去青州,那邊才是掙大錢的地方,你可知咱們蜀繡在哪里最受追捧?”
“臨安?江南?”
月姐搖頭:“遼國東瀛高麗,能為一匹蜀繡一擲千金!便是東瀛高麗那般窮,也不缺豪富,咱們的蜀錦不像阮地的布料,織出一匹得一個織機不停地干上幾個月,倘若薄利多銷,別說掙錢,光是吃喝都管不了,價必須得高!阮地商人常年在外,衣裳磨損得多,便是買,也不過是給家中的女兒備上兩匹,做兩件衣裳,成婚的時候穿,阮地百姓——也是剛吃飽飯不久,指望不上。”
安四哥奇道:“那黨項百姓,不比阮地百姓更窮?咱們運過來指著誰買?”
月姐笑道:“好!腦子活!怪不得二娘派你來,如今官吏們還抽不開手,料理不了西夏原本的豪富鄉紳,他們自然要想法子把手里的臟錢弄干凈,古玩是不敢買的,將來也賣不出去,土地只有往外賣的,也沒有再買的,算來算去,咱們蜀錦,倒是頭一類的好東西!將來他們出手容易,便是送人也體面。”
“那有用?”安四哥覺得,官吏要整治你,難道只看你手里沒現銀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