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內(nèi),小女仆正收拾著自己的行李,她哼著小調(diào),手里的動作很輕松,雖然她并沒有什么行李,只有兩套衣裳和兩雙鞋,但她仍然仔細的整理著。
“靜子!”女仆們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她們奇怪的看著小女仆,“你怎么在收拾行李?你做錯了什么?!你要去向景玉君請罪,求她把你留下來!”
她們以為靜子是絕望瘋了。
但靜子卻回頭露出笑容,很燦爛,很天真,就像回到了許多年前,她還能赤腳在母親身邊奔跑時的樣子,她笑著說:“景玉君要走了,她要帶上我!”
女仆們一齊發(fā)出極輕的驚嘆聲,但即便是驚嘆,聲音也很小。
靜子其實不明白景玉君為什么要問她,主人要帶仆人離開,難道還需要仆人的意見嗎?
她只覺得驕傲——她是個優(yōu)秀的女仆,得到了主人的信任,主人離開時也要帶上她,這件事她會一生銘記,這大概就是仆人的榮耀了吧!
她一定有比別的女仆做的更好的地方,才為她贏來了主人的信任。
“要去哪里?”
“景玉君什么時候走?”
“景玉君還會回來嗎?”
靜子也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女仆們發(fā)現(xiàn)她答不上來也就不再追問了。
收拾好行李之后,靜子在男仆的陪伴下離開了宅院,前往自己已經(jīng)幾年沒有回去過的家,她來到這座宅院后從沒有出過門,更沒有上過街,她對門外的世界已經(jīng)很陌生了,但這并不能阻礙她的雀躍。
即便一路上她都低著頭,但余光總能看到街邊的攤子,來往的人。
似乎很小的時候,她也曾在這條街上蹦跳,在父母的斥責(zé)聲中把頭低下來。
家——在靜子的記憶里很大,兄弟姐妹們住在一間房內(nèi),父母有時候都被擠得沒有地方睡,父親只能在作坊里打地鋪,母親則是靠著門框睡覺,那間房在靜子的記憶里格外寬敞。
可現(xiàn)在站在家門口,靜子卻發(fā)現(xiàn),家原來這么小,作坊離家竟然這么近。
靜子循著記憶走進作坊,家門是緊閉的,作坊里應(yīng)該有人。
她果然看見了自己的父母和姐妹們,母親的背上又有了一個孩子,是父母的第九個孩子。
一時間,靜子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走上去,母親更蒼老了,父親比起父親,更像祖父,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沉默著熬煮著染料,一遍遍的將麻布放進去。
靜子安靜的站著,直到妹妹看到了她。
十歲的妹妹長得和她很像,她們的眉毛都很淡,頭發(fā)枯黃,身材矮小,牙齒也不整齊,但妹妹看起來比她孱弱得多,連走路的姿勢都有些搖晃——是了,她得到的報酬即便全部交給父母,也不足夠父母養(yǎng)育這么多孩子。
所有兄弟姐妹中間,她是最幸運的。
她只在作坊里干了三年活,那三年她還很年幼,力氣不大,只能干一些瑣碎的小活,沒怎么吃苦就被送進了宅院里,成為了一名能吃飽穿暖的小女仆。
比起她,其她姐妹們都是不幸的。
她們只能生活在逼仄的屋子和更逼仄的染坊里,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妹妹已經(jīng)不認識她了,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靜子,又更小聲地問:“是來買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