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格殺勿論?”
她的聲音在發(fā)抖。
“你瘋了嗎?”
“外面還有忠于我的勇士,他們沖出重圍,一定會來投靠我的!”
“他們是來幫我們的,你怎么能下令殺了他們?”
李季沒有動,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衣袖。
他只是垂下眼簾,看著溫雅那雙寫滿了震驚、憤怒和不解的碧藍眼眸。
他緩緩地開口,聲音里,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公主殿下。”
他用了這個生疏而又客氣的稱呼。
“請你告訴我,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你怎么分得清,誰是沖出來投靠你的勇士,誰又是拉圖,故意派過來,混進城里,為他打開城門的奸細?”
溫雅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啊,她怎么分得清?
在黑夜里,在風(fēng)雪中,在混亂的廝殺之后,她憑什么去分辨,那些朝著城池奔來的人,心中到底藏著怎樣的念頭?
李季看著她,繼續(xù)用那平淡到近乎殘忍的語氣說道。
“放一百個忠于你的勇士進來,或許能為我們增加一百個戰(zhàn)力。”
“可如果,這一百個人里面,只要混進來一個奸細…,那么,我們這座城里我大乾的一萬將士,還有你我所有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險我冒不起。”
李季的目光,如同利劍,直刺溫雅的內(nèi)心最深處。
“你也一樣冒不起。”
溫雅抓著李季衣袖的手,緩緩地,無力地松開了。
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和城外的積雪一樣蒼白。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從她的腳底,瞬間竄遍了全身。
比這漫天風(fēng)雪,還要冷上千倍萬倍。
她終于明白了李季的意思。
從拉圖舉起戰(zhàn)斧,喊出那句殺了他們的瞬間開始。
從她被李季拉著,逃出王帳的瞬間開始。
她就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草原公主了。
她只是一個失去了部落,失去了權(quán)柄,甚至失去了子民信任的亡國之人。
一個需要依附大乾,才能活下去的棄子。
那些曾經(jīng)忠于她的勇士,在李季的眼中已經(jīng)和拉圖的叛軍沒有任何區(qū)別。
他們都是威脅。
都是必須被擋在城外,甚至被射殺在城下的潛在敵人。
這個認知,像是一把最鋒利的刀,狠狠地剜著她的心。
好痛,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李季沒有再看她一眼。
他轉(zhuǎn)過身,對陳武擺了擺手。
“去吧,按我說的做,要快。”
“是,大人!”
陳武深深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溫雅公主,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帶著人,大步流星地離去。
李季也邁開了腳步,朝著城內(nèi)走去。
守城還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去布置。
他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安慰一個剛剛認清現(xiàn)實的公主。
溫雅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城門在她身后,發(fā)出了最后的轟隆一聲巨響,徹底關(guān)閉。
那聲音,像是她整個世界坍塌的聲音。
一件帶著淡淡幽香的狐裘,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溫雅茫然地回過頭,看到了黃蓉那張寫滿了關(guān)切和一絲憐憫的臉。
“公主殿下,雪大了。”
“我們也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