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去世，爺爺和奶奶哭得泣不成聲，但是在親戚來抱怨時，卻還是忍不住抱怨。
「這孩子我不過說了兩句，就鬧這么大脾氣。」
「不孝順啊，他一跳痛快了，我們老兩口可怎么活啊。」
我站在地上，卻感覺自己快要飄起來。
「爺爺，你不覺得我爸是被你逼死的嗎？」
「你胡說什么，當父母的只會讓孩子好，是你爸自己有問題。」
一樣的，有些東西從根上都是爛的。
川美的通知書終于寄到，我收拾了行李，打算離開家。
我媽卻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不行，你不能去上學了，你要照顧弟弟，我一個人帶不了孩子。」
「爸已經不在了，這個孩子你最好打掉。」
「徐曉曉，你瞎說什么，這是你爸的孩子，為了你爸，我也要把孩子生下來，這就是我的命，誰讓我沒福氣呢？」
她說著說著，就坐在沙發上哭了起來，哭自己的可憐，哭我爸的狠心，哭我奶奶的無理取鬧。
我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她哭，我奶從廚房出來，將一大碗散發著怪味的湯遞給她。
「快喝，我專門去拿的保胎藥。」
我媽強忍著惡心喝完，腿間卻忽然出現鮮血。
刺鼻的血腥氣里，我卻忽然感覺一陣輕松。
真好，這個世界上不會再多一個無辜的生命受到傷害。
「我的孩子沒有了，曉曉，媽媽只有你了。」
「不是的，你的女兒已經死了。」
「她一共死了四次，媽媽。」
第一次，她死在高考志愿被篡改，她意識到，自己其實不是一個人。
第二次，她死在結婚時，她意識到，自己的父母養育她，卻愛著一個素未謀面的兒子。
第三次，她在離婚時，她意識到，自己被父母拋棄，用傷痛來為她賦予價值。
第四次，她死在跳下樓后，她意識到，自己用生命來懲罰父母的想法毫無意義，因為父母從未在她身上傾注愛意。
「媽媽，我會在工作后按時給你打錢，但是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我放下她的手，轉身向門口走去。
病床上的媽媽卻忽然抬起手：「曉曉，我」
我不自覺停下腳步，靜靜等待她剩下的半句話。
「我怎么會有你這樣不孝順的女兒。」
仰頭將快要出現的眼淚咽下，這是對自己不自量力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