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遙看著他被夕陽勾勒出的冷硬側臉輪廓。
鬼使神差地,她輕聲問了一句:“那你想我留下來嗎?”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怔住了。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桑吉嘉措沒有回答。
他只是沉默地望著遠方,下頜線似乎繃緊了些許,又似乎只是她的錯覺。
那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清晰。
向遙垂下眼,心底掠過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澀然。
隨即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草屑:“風大了,回去吧。”
剛起身,一陣疾風便呼嘯而過,瞬間卷走了她頭上的藏式氈帽。
“哎——”她輕呼一聲,下意識去抓,卻抓了個空。
旁邊一只青筋分明的大手更快,穩穩地在空中截住了那頂翻飛的帽子。
向遙松了口氣,轉頭想道謝:“謝謝”
卻見桑吉嘉措捏著那頂帽子,并未立刻遞還給她。
他目光落在帽子上粗糙的紋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邊緣。
“如果要走,”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與她相接,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卻清晰地落入她耳中,“帽子,留給我吧?!?/p>
向遙一怔,不明所以:“為什么?”
“下次見面,”他頓了頓,視線沉靜地鎖著她,“再還給你?!?/p>
藏人重諾。
一句“下次見面”,一個抵押的信物,似乎已包含了某種未盡的、沉甸甸的約定。
向遙看著他那雙過分認真的眼睛,拒絕的話便咽了回去。她點了點頭:“好。”
桑吉嘉措又問:“什么時候走?”
“三天后?!毕蜻b輕聲道。
風再次吹過,卷起她的發絲,也帶走了短暫的對話。
桑吉嘉措只是極輕地頷首,不再多言。
回去的路上,桑吉嘉措被藏民叫走。
向遙獨自走在回民宿的路上。
周執朔站在向遙必定會經過的轉經道盡頭,看著她一步步走近。
經筒轉動,梵音低唱,陽光灑在她身上,寧靜而遙遠。
他紅著眼眶,聲音破碎得幾乎聽不見:“遙遙我知道你恨我背叛了這段感情可我會改,我只求你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好不好”
從來不可一世的男人,第一次對她說出了“求”這個字。
向遙停下腳步,靜靜看著他。
那目光里沒有恨,沒有怨,甚至沒有嘲諷,只有一種經過沉淀后的、徹底的釋然和平靜。
“周執朔,”她開口,聲音融在風里,輕卻堅定,“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恨你了。”
他眼底猛地燃起一絲微弱的火光。
她卻繼續說了下去,一字一句,敲碎他最后幻想:“因為恨,還需要感情。而對你,我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p>
她指了指身邊無數轉動著的經筒:“就像這些經筒,轉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不會為你停留,也不會回頭看?!?/p>
她從他身邊走過,衣角帶起細微的風,沒有片刻遲疑。
周執朔伸出手,卻只抓到一片虛無。
他僵在原地,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融入轉經的人潮和漫天的梵唱中。
再也尋不見分毫。
高原的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滾燙的液體終于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卻迅速被風吹干,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