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韋遠回到府中，屏退左右，只叫了鄭栩來書房議事。燭火搖曳下，他將今日在節度使府中的所見所聞一一說與對方。
“三郎君，鄯州不宜久留，你還是想法子快些脫身為好。”
鄭栩聽罷，神色漸凝，起身向韋遠鄭重一揖：“多謝老師。”
他語氣仍存幾分僥幸：“只是渾賊終究還要顧忌我的身份，貿然動我，對他并益處不說，反倒惹了一身腥。”
韋遠眉頭一擰，抬手不輕不重地在他額上叩了兩下：“小子狂妄！他今日不動你，是還存了轉圜的心思，未必就是怕了你家世。若真到了圖窮匕見之時，第一個開刀的就是你！”
鄭栩揉了揉額角，面上那點輕松神色終于斂去了。他端正姿態，再度躬身：“是學生想左了，還請老師指點。”
韋遠向前傾了傾身子，聲音壓得更低：“渾惟明這些年在鄯州貪贓枉法、賣官鬻爵，甚至私通鐵勒的書信，樁樁件件都已直達天聽。待拿人的圣旨一到，他豈會猜不出是誰在背后動作？”
鄭栩聞言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里已帶了沉郁：“那我若走了，老師要如何自處？”
“你走了，我反倒安全。”韋遠語氣刻意放松，甚至短促地笑了一聲，“橫豎我能把事情都推到你頭上，他渾惟明還能跟我一個老頭子較真不成？”
他話說得輕松，眼神卻在燭影下微微閃動。自己年事已高，又無家小牽累，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可眼前這個年輕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兩日后，鄭栩居所燃起了一把大火，因在深夜起火，待發現時已經燒成了灰燼。翌日一早，韋遠府中的下人匆匆跑入節度使府。
“節帥，大事不好了！”
渾惟明從睡夢中驚醒，披了一件衣服就出來了。
那人氣還沒理順，跑到渾惟明跟前撲通一跪，稟道：“昨夜鄭別駕宅邸走水，我們老爺書房中的一些賬本也不翼而飛了，懷疑是被鄭別駕竊了。”
鄭栩與韋遠比鄰而居，這把火難免波及到刺史府，而韋遠書房中的賬本都是他幫著渾惟明魚肉鄉里的鐵證！
渾惟明大驚，忽然想起了什么，趕緊跑到書房，打開密室，取出里面的盒子，見里面的書信還在，正想松口氣，卻眼尖的發現不對勁，他與陳寧多有往來，對其字跡可熟得很。這些書信上的字跡雖竭力模仿，卻還是有幾處對不上。
渾惟明立刻派人去追查鄭宅失火之事，下人領命而去。渾惟明獨自坐在椅子上，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細思索。
鄭宅這把火，燒得太過巧妙。時機、地點，都掐得極準，分明是金蟬脫殼，真正要命的，是密室里的那些信被調了包！能做下這事的，必然是對節度使府內極為熟悉的人。會是誰呢？韋遠？他疑竇叢生。
渾惟明的目光陰鷙起來。韋遠是鄯州刺史，自己許多事務都由他經手，他確實有能力，也有機會做到這些。
他感覺一張無形的網正在收緊，而自己卻看不清執網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