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陳滿意已經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朱迪才姍姍來遲主持公道。
“怎么個事?大家都別圍著了,有什么事到我辦公室說,咱們別影響其他學員上課?!?/p>
經朱迪這么一勸,小雪更來勁了:“我不走!我就是要在這說,讓所有人都聽聽,你們這的陳老師干了什么不要臉的缺德事!”
“你好好說話,別撒潑罵人。”
“罵你怎么了?我還打你呢!”小雪說著,上前一步揪住陳滿意的衣服,又要動手。幾個同事見狀趕緊拉住。
陳滿意的心里有兩個聲音:忍?還是不忍?
忍,在所有同事學員面前忍氣吞聲,受這窩囊氣,還背上個與小三為伍的罪名,永世不得翻身。
不忍,在工作地點和人動手,師道尊嚴散落一地,又和對面那個潑婦有什么兩樣?
不行,不能沖動。
一瞬間的空白讓她來不及多想,趁著小雪被絆住手腳的空擋,借助身高優勢,一把薅住小雪頭發。
“我倒要看看是誰打誰!
陳滿意的手還在發抖,并不是因為手背上被指甲劃開的血道子太疼,只是她心里的氣還在翻滾,像是沒有完全放氣的高壓鍋,威力堪比炸彈。所以護士在給她上藥的時候都格外小心,好像在動物園的籠子里給一頭受傷的野獸包扎。
她可是剛從隔壁急診室出來,那個女的頭皮都被抓花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遇到了野獸襲擊,誰能想到是被人抓的——就是這個人,眼前這個女人。
“行了,就一點小傷,不用包得太夸張了。給我個創可貼就行?!标悵M意拒絕了護士手上的紗布,她不想讓手上的傷那么顯眼。她也不是小學生了,雖然打架占了上風,但畢竟不是什么光榮的事。
她接過創口貼,干凈利落的貼上。
這點小傷不算什么。真要說疼,倒不是手背——是從理智翻滾上來的那股羞恥。
小時候她最愛貼創可貼。哪怕只是蹭破了一點皮,也要貼個顯眼的,紅的最好,上面畫個卡通武士,再大張旗鼓地在教室里晃來晃去。她說那是“傷”,其實更像是“章”——是她俠義出手的證明,是江湖小俠女的徽章。
那時候的陳滿意愛讀金庸,別人靠成績出圈,她靠拳頭拉風。明明是個女孩,卻要給挨欺負的男孩子出頭。該柔弱的身軀,她偏要逞強;該服軟的場面,她一往無前。
可現在,創可貼貼上去,不再是榮耀,而是羞恥。她想遮掩,不只是遮住這傷,是她失去的體面,丟失的尊嚴。
陳滿意盯著手背上這枚干巴巴的創可貼,忽然覺得它有點諷刺:小時候貼著是給別人看的,現在貼上,是不想讓別人看見。
陳滿意之所以會變成瑜伽教練“陳老師”,就是因為她能在瑜伽中學會平和。但現在她才知道,這不是平和,而是抑制。她真以為自己變了,變得能“把憤怒呼出去”,把“平靜吸進來”。她真以為自己了對沖突有了邊界感,找到了拿起與放下的平衡??山裉欤@一掌打下來,她才發現,那些情緒不過是被藏了起來,從未消失,只是暫時隱姓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