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青那老狐貍，若曉得自家女兒被這般利用，還會死心塌地站在東宮一派嗎？）
殿內歡聲笑語中，他仰頭飲盡殘酒，任由辛辣的液體灼燒喉嚨。
——總有一日，他要撕破這虛偽的團圓，讓所有人看看，所謂皇家，不過是一灘腐肉里蠕動的蛆蟲！
家宴散后，宮燈漸次熄滅，唯有檐下幾盞紅燈籠在夜風中輕晃，映著積雪泛出微光。
蕭景與蕭珩并肩走在宮道上，靴底碾過薄雪，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太子側頭看了眼自家弟弟，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無奈開口：
“父皇讓我們今年”
話未說完，蕭珩已淡淡打斷：
“皇兄今年努力些，父皇定能如愿。”
蕭景腳步一頓，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你不想要，我就想要了？”
他嗓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其中的煩躁。夜風卷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間懸著的蟠龍玉佩——那是儲君之印，亦是枷鎖。
蕭珩沉默片刻，目光掃過遠處巡邏的禁軍，這才低聲道：
“現在時局不定，我哪敢要子嗣。”
——（若亂局將至，何苦讓無辜稚子來這世上受苦？）
蕭景聞言，緊繃的肩膀微微松懈，嘆了口氣：
“你也是這么想的？”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顧慮。
蕭景忽然抬手，重重拍在蕭珩肩上：
“罷了，總歸有我頂著。”
他勉強扯出個笑，“你再拖兩年也無妨。”
蕭珩眸光微動，難得沒躲開兄長的觸碰，看著前方與楚明瀾并肩而行的沈知楠，只輕聲道：
“盡早解決老四那邊的事。”
——（若外敵兵起，至少不必擔心內部搗亂。）
前方，楚明瀾挽著沈知楠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輕輕一按，忽然笑問：
“方才父皇提及子嗣的事，知楠怎么看？”
沈知楠目光落在遠處宮檐的殘雪上，輕輕搖頭：
“現在時局不定，并非良機。”
她嗓音如雪落青瓦，清而穩，“若此時有孕，只怕孩子尚未出世，便已成各方勢力的靶子。”
說著，她側首瞥了眼后方正與蕭景低語的蕭珩，唇邊浮起一絲幾不可察的溫柔：
“而且真到那時，琰之定會因護著我們而分心。”
夜風卷起她斗篷的毛領，露出半截纖細脖頸，仿佛一折就斷，卻偏偏撐著一身傲骨。
楚明瀾眼中閃過一絲激賞，忽然捏了捏她的指尖：
“知楠看得比那些朝堂老狐貍還透徹。”
她輕笑，“你若為男子，怕是要在宣政殿搶個席位了。”
沈知楠耳根微紅，羞赧地抽回手：
“嫂嫂別取笑我了。”
楚明瀾卻忽然貼近她耳畔，呼吸間帶著梅酒的香氣：
“不過——”
她眨眨眼，“咱們女子雖不入朝堂，卻未必不能執棋。”
話音未落，后方傳來蕭景的咳嗽聲。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拉開距離，仿佛方才的密談只是閨中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