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位者,用人不識人是大忌。陳舒貪生怕死,少對多必敗,王猛驍勇但肚量小,把他當備選勢必心生怨尤。
如此眼盲心瞎,尸位素餐,真是頗得鄭人買櫝之遺風。
謝矜臣指尖輕叩案沿,略微沉吟著抬眸,“傳信回京城,本官要親自去一趟冀州。”
她沒有路引戶籍,必然還藏在那處。跟他玩大隱隱于市的把戲。
蟒縣。
桓衡親身試藥,歷經數日終于調配出能有效治療疫病的藥方。兩人都戴著厚重的纻布面巾,桓衡寫藥方分發下去,“按這方子抓藥即可。”
“大人,我們哪有錢買藥。”一名枯瘦老婦哀聲訴苦,“今年的賦稅又漲了一成,平頭老百姓沒法活了。”
棚子里的其他病人都同病相憐地唏噓起來,愁云籠罩。
桓衡看向縣令派來的師爺,問是否能從縣里調用公銀,師爺道,“府庫早就空了,上回京城來的官爺還走咱這兒借糧打聞香教,唉,輸得干凈。”
聞香教在澄縣和蟒縣勢力十分壯大,卻沒料到能將官兵打到如此境地。
此處不是佛口村,并非人人信教,姜衣璃自覺夾起尾巴做人。
桓衡抬頭,“…可否借些銀子給我?”
“好說。”姜衣璃滿口答應,她在幾個縣都算是獨一份的富貴。
桓衡見她爽快答應,臉色鄭重抬頭,試圖讓她考慮一下,“需要的會比較多。”
姜衣璃懊悔自己說大話,拿不出來多丟人,“要多少?”
“約莫七八十兩。”桓衡思慮著各種草藥的價格。
她沉默了一會兒。
去縣城的藥鋪買了藥,桓衡在城門口支起一口大鍋熬煮,姜衣璃幫著添水,濃濃的草藥味溢出,飄蕩鼻尖。
桓衡舀湯動作熟稔,看著很擅長煮飯,姜衣璃又想起他駕牛車,也是十分熟練。
她對桓衡產生了好奇。
一轉頭,桓衡去臨時搭建的棚子里給病患送藥。
姜衣璃聳肩,他到哪都想做菩薩。
正不在意,忽聽“撲通——”一聲,棚中條凳翻倒,桓衡素衣沾著土,被漢子推倒在地上,狼狽不堪。
漢子懷中摟抱著一具僵硬的尸體嚎哭,“你熬的什么藥?剛才還好好的,喝了你的藥就不行了”
棚子里和城根下的百姓紛紛看來。
姜衣璃奔過去扶桓衡站起,她垂著眼,見那婦人褐色袖口下僵冷的腕骨,冷聲道,“她的手都紫了,怎么可能是剛死”
漢子如被冒犯,怒道,“豎子!死者為大豈容你侮辱!”
他的脖子抽搐,左右看,抄起手邊條凳猛砸過來。
姜衣璃腦子發懵,倏地,一雙手捏住她的肩膀,寬闊的身影擋在她面前,她嗅到男人身上的淡淡的藥草香。
“砰!”的一聲重響,桓衡左肩下跌,額上滲出冷汗。
姜衣璃失神地仰著臉看他。
棚里的百姓才回魂似的,亂糟糟都上來勸,縣令師爺急忙來,“這是鬧哪出?”
“人沒了本是傷心事,你瞧瞧你發什么火?李公子出錢,桓大夫出力,你不能冤枉人家!算了算了,大家伙給你湊個棺材錢…”
姜衣璃扶住桓衡,“你要不要緊?”她朝棚中望一眼,咬牙忍怒,窮山惡水出刁民,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