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    護眼關燈

第71章 (第1頁)

日子,就這么在叮叮當當的錘打聲和高爐的轟鳴聲中,溜進了深秋。

云州的天,就像個說翻臉就翻臉的女人。前幾日還秋高氣爽,能看到大雁排著“人”字形的隊伍,急匆匆地往南邊趕路,仿佛后面有債主在追。

可一夜之間,北風就像個不請自來的惡客,踹開了云州的大門,扯著嗓子,把漫山遍野的枯黃都吼成了死寂的灰白。

第一場雪,下得不大,卻極有儀式感。細碎的雪粒子,被狂風卷著,不像是飄落,更像是被人從天上劈頭蓋臉地往下砸。

它們落在新修的水泥路上,落在赤石嶺高爐那尚帶著余溫的爐壁上,發出一陣“滋啦”聲,然后不甘心地化成一灘水漬,又迅速被凍成一層薄冰。

云州,正式入冬了。

對于云州的百姓而言,冬天,就意味著一場與饑餓和寒冷的、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往年這個時候,家家戶戶早已把門窗用破布爛絮堵得嚴嚴實實,一家老小縮在透風的屋子里,圍著一堆冒著黑煙、嗆得人直流眼淚的劣質炭火,像一群準備冬眠的刺猬,靠著彼此的體溫,艱難地熬著。身上那件傳了好幾代、打滿了補丁的舊皮襖,就是他們對抗整個冬天的脆弱的鎧甲。

但今年的冬天,似乎有那么一點不一樣。

城里新修的幾條主干道,用大掃帚一掃,積雪便露出了底下平整堅實的水泥地面,再也不見過去那種一腳踩下去、能陷到腳脖子的泥濘。

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冒出的不再是嗆人的黑煙,而是王府新辦的煤坊里,低價售賣的那種叫“蜂窩煤”的玩意兒升起的、淡淡的青煙,據說那東西,一個能燒上一整天,火力旺,還沒煙,金貴著呢。

最讓人心里踏實的,是家里的糧缸。

托了王爺的福,秋收時節,雖說新糧種還未大范圍鋪開,但有了曲轅犁和新修的水利,各家各戶的收成,比往年都多了一兩成。更別提王府工坊里那份能按月領到米糧的活計,讓不少人家里,第一次有了“余糧”這個聽起來就讓人幸福得想哭的詞兒。

吃的問題,似乎沒那么尖銳了。

可這穿在身上的“暖”,卻依舊是個大難題。

王府,書房。

李辰安裹著他那件從京城帶來的、最厚實的銀狐大氅,依舊覺得那股子陰冷能順著領口袖管往骨頭縫里鉆。

他坐在新修的書房里,腳下踩著通過管道引來溫泉活水、溫潤如玉的水泥地暖,身旁是燒得正旺的無煙石炭壁爐,可他還是覺得不舒坦。

絲綢,這玩意兒看著華貴,摸著順滑,可要說保暖,那簡直就是個笑話。風一吹就透,貼在身上涼颼颼的,一點兒也不親膚,跟穿了件鐵片子沒什么區別。

(媽的,硬件設施都升級到地暖級別了,這“軟件”這貼身的“用戶體驗”怎么還停留在冷兵器時代?這日子沒法過了!)

“唉”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把手伸進壁爐前烤了烤。

侍立一旁的張遷見狀,連忙上前一步,關切地問道:“殿下,可是覺得冷?要不要再加一盆炭火?”

“不是火的事。”李辰安煩躁地擺了擺手,“是衣服的事,本王想要一件里面能填充得鼓鼓囊囊,穿在身上像裹著一床被子,又輕又軟的冬衣。”

張遷想了想,試探性地說道:“殿下說的是棉衣?”

『點此報錯』『加入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