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識時務”顯然取悅了她。
我媽臉上的算計瞬間化為一種心滿意足的慈愛,她拍了拍我的手,語氣都溫和了不少:“這就對了。等你弟弟的出國手續一辦好,我就帶你回老家,你王阿姨手上正好有好幾個條件不錯的。”
她眉飛色舞地暢想著,仿佛已經看到了陳嘉樹光宗耀祖,和我換來高額彩禮的雙重喜事。
我看著她,心里只有冷笑。
她不知道,陳嘉樹哪里都去不了。
而我,是真的要走了。
接下來的兩天,我媽拿著媒婆發來的照片,像皇帝選妃一樣挑剔著我未來的丈夫。陳嘉樹則沉浸在網貸帶來的狂喜中,快遞幾乎堆滿了整個客廳。
而我抽空去了一趟藥店,花了幾百塊錢,給我媽買了幾盒包裝精美、號稱從海外進口的貼牌保健品。
“媽,你身體不好,要按時吃。”
她接過東西,臉上笑開了花,那點因為賠了三萬塊而殘存的芥蒂,也徹底煙消云散。
在媒婆終于敲定一個“大老板”,并約定好第二天就在我們這個城市見面的前一晚,我媽心滿意足地靠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里的家庭倫理劇。
不遠處,陳嘉樹戴著最新款的耳機,正對著電腦屏幕瘋狂地嘶吼。
我端了杯熱水過去,順勢蹲在她身后,力道適中地給她捏著肩膀。
“媽,你這頸椎還是老樣子,一到陰雨天就疼吧?”
她舒服地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我手上的動作沒停,聲音放得又輕又緩,像在閑聊:“我忽然想起大一那會兒,我打了兩個月的工,偷偷給你買了個按摩儀。想著你頸椎不好,用了能舒服點。”
我媽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我像是沒察覺,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語氣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遺憾:“可惜還沒寄回去,就被你發現了。你說那東西浪費錢,讓我退了,把錢打給弟弟。”
“后來那筆退款,就變成了嘉樹游戲機里的一張新卡帶。”
空氣安靜了。
電視里的吵鬧聲和陳嘉樹的叫罵聲,都仿佛離我們遠去。
我能感覺到我媽的后背繃得像塊石頭。半晌,她才動了動,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一絲愧疚。
但那抹愧疚只持續了不到三秒,就被她一貫的理直氣壯所取代。
“嘉樹是男孩子,他將來是要頂立門戶的。”她轉過頭看我,語氣又恢復了那種理所當然的強硬,“你這個留學的名額讓給他,是應該的。等他將來出人頭地了,你這個當姐姐的,臉上不也有光嗎?”
她似乎覺得這個理由還不夠,又開始描繪那張她已經畫了無數遍的藍圖。
“等嘉樹一走,你就風風光光地嫁人,生個大胖小子。離得近,還能隨時回來照顧我和你爸,多好。”
她看著我,眼里閃爍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仿佛那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歸宿。
我垂下眼,避開她那灼熱的目光,手上的按摩力道未變分毫。
許久,我才輕聲應道:“嗯,聽起來是挺不錯的。”
如果忽略自己的想法的話,的確看起來像個不錯的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