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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猛地轉身,卻只抓住一片虛無。
我飄在她身后,看著她發間的白發,想起她曾說等你考上大學,媽媽就染成別的顏色。
我還說要和染一個親子發色。
可如今一切都不能實現了。
我的身體徹底變得透明。
母親慌亂的沖了過來,卻撞在了玻璃上,“別躲著媽媽”
她跪在地上,抓起我遺落的鋼筆,筆尖刺破掌心,“你看,媽媽給你寫檢討了,以前是媽媽糊涂”
我想告訴她,我早就不疼了。
想告訴她,其實我偷聽到她和孤兒院院長的對話,知道她領養我只是為了“優秀養女”的慈善名聲。
想告訴她,我從來沒怪過她,因為她給過我十七年“媽媽”的稱呼,這是孤兒院的孩子們連做夢都不敢想的。
但我只是笑了笑,轉身離她遠去。
母親的哭聲越來越大,我踩在光與暗的交界處。
忽然聽見七歲那年的自己在喊:“媽媽,你真的會來接我嗎?”
靈魂消散前,我最后看了眼母親。
她正對著鏡子瘋狂擦拭,試圖擦掉我在鏡面上凝結的水霧。
可她不知道,有些痕跡,永遠留在了她看不見的地方,比如我藏在課本里的抗癌藥,比如她永遠不會知道的、我對媽媽這個詞的全部期待。
“媽媽,再見啦。”我對著空氣說,“這次,真的不用來接我了。”
母親的尖叫聲劃破醫院的寂靜時,我已經化作了一片虛無。
窗外的梧桐葉輕輕晃動,仿佛在回應一個永遠不會被聽見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