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為書的動作微頓，瞇起鳳眸，凌厲的視線掃過獄卒的臉頰，一寸一寸，宛如刀刃。
半晌，她嗤笑一聲：“朕倒是想知道，你能編出什么故事來。”
獄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凄慘的笑容：“其實，薛將軍本不打算告訴我真相”
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日子。
我坐在營帳中，拿帕子捂著嘴，咳嗽聲劇烈。
好不容易平息，拿下帕子，上面滿是刺目的猩紅。
薛盛站在我旁邊，神色帶著些許不忍，聲音微顫：“將軍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就按照之前的計劃做吧。”
我抬頭，望向遠處。
飄渺風雨中，遠山如美人峨眉，忽隱忽現，或濃或淡，蜿蜒至皇城的方向。那里住了大渝最尊貴的君主，也住了我最愛的人。
我苦笑一聲，攥緊了帕子。
帕上繡著“為書”二字，是那個不善女工的帝王笨拙地繡出來的。
晚風輕撫，吹散了我低不可聞的一個“好”字。
薛盛垂下眼眸，長睫遮住了眼中些許的得意之色。他俯身行了一禮，慢慢退出去。
獄卒忽然掀起簾子，不管不顧地闖進來，死死皺著眉頭問：“什么意思？你們要做什么？”
“曹叔？”我霍然一驚，下意識地去看薛盛離開的方向，確保沒人看見他闖進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曹叔死死盯著我：“薛將軍州煜，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有什么事，你都不該瞞著我。”
確實如此。
曹叔在薛家軍待了許多年，勤王救駕，上陣殺敵，戰功赫赫。
但不愿加官進爵，一直“躲”在軍營中，并非我的下屬，而是我的忘年之交。
許是心神太過渙散，他逼問兩句，我便苦笑著說出了一切。
曹叔聽著我與薛盛的計策，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聽到最后，手死死攥緊了被褥：“薛州煜！你糊涂?。∧恪?/p>
“曹叔不必多說?！蔽姨撊醯匦α艘幌拢爸勒嫦嘀肆攘龋阋伯斪魑覜]說過這些話，免得連累了你?！?/p>
曹叔眼神沉痛：“你你想過薛家軍嗎？想過薛家嗎？”
“薛家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早便被放在火上烤了?！蔽覈@息一聲，不愿再看他那雙眼睛，“我謀反了，陛下不一定會動薛家。但我繼續做薛將軍，誰也不知道前路如何”
曹叔了解我，見我心意已決，側過頭去，指腹抹掉了眼角的淚水。
錚錚男兒，悲慟至極，也難免落淚。
“好。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他低聲說，“有什么遺物，想要交給我嗎？”
我猶豫片刻，拿出早便寫好的遺書：“曹叔，我不愿牽連你到這個泥潭中但若有一日，陛下不再牽掛我，你可以告訴她真相?！?/p>
“那時候，她應當不會為難你?！?/p>
聽曹叔用粗糲的嗓音講述了過往種種，云為書的神色沉冷，看上去不為所動。
實則指關節微微發白，眼中掀起驚濤駭浪。
“我瞞著薛將軍混進來做獄卒，為的就是能好好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沒想到他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尸體”
曹叔看向牢獄深處，“我本想著，他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也是常事，可終究是不甘心，偷偷尋了好友來驗尸”
“陛下，他根本不是過度操勞，油盡燈枯而死的?。 ?/p>